卷十九 勵精圖治正當時 第一百二十四章 竇氏之憂

“這個大唐,危險了!”

一聲蒼老的嘆息聲從身後傳到了竇威耳中,使竇軌微微一怔,他一回頭,只見身後的座位上坐著兩個老者,大約都在六十歲上下,要了幾盤小菜和一壺酒。

兩人都衣著幹凈整潔,看得出是殷實人家,剛才說話的是一名白須老者,他端起酒杯又嘆了口氣,“如果朝廷再不痛下決心,我估計明年就撐不過去了。”

“明年?”另一名老者哼了一聲,“要不是突厥南下,我看今年它就撐不過去。”

竇軌端起酒杯起身,走到兩個老者前笑道:“在下姓劉,也是京城人,一個人喝悶酒,我們能不能拼一拼,說說話。”

兩個老者欣然點頭,“無妨,這位仁兄坐過來就是。”

竇軌連忙招手叫夥計把他的酒菜端過去,他又點了幾個好菜,對兩個老者笑道:“在下朋友不多,很少有人說話,不知兩位兄長貴姓?”

兩個老者見竇軌很會為人,也對他有幾分好感,白胡老者指指自己笑道:“我姓陳,對面這位姓韋,都是京城人氏。”

竇軌聽說另一個老者姓韋,不由多看了一眼,難道是韋家人,不過韋家重要人物他都認識,估計這位就算是韋家人,也是偏房庶子。

竇軌和他們坐在一起,是想聽聽民意,聽聽長安普通民眾對時局的看法,一般最底層人不會管這種事,底層人只管柴米油鹽,一日三餐,只要不是亂匪打來,誰坐天下他們不在意。

大多是有點閱歷,有點家境的人才會關心這種軍國大事,能來藍田酒肆喝酒,至少是小戶殷實人家,而這樣的人,才能代表真正的民意。

竇軌見他們不再提剛才的話題,便笑著拋磚引玉道:“我有個親戚,在朝廷也是一個四品官,昨晚和他聊天,他說現在朝廷內人心惶惶,很多官員都不做事了,整天坐在一起討論時局,最近發生一連串的時局,確實很打擊人心,現在到處都在談論。”

竇軌說得是實話,現在朝廷上下都不安心了,整天聚在一處討論時局,這些情況他很了解,不過他想聽聽民間的聲音,聽聽普通民眾的想法。

竇軌的拋磚引玉激起了兩個老者的話題,韋姓老者嘆口氣道:“剛才我給陳老哥也說了,其實唐朝還是有希望,但要斷臂才能求生。”

“希望?”陳老者冷笑一聲,“那是你的想法,一個屢戰屢敗,連京城都被對方攻破的朝廷,希望會在哪裏?你去長安各處打聽一下,現在誰還說唐朝有希望,只知道內訌,整天爭權奪利,民眾的死活呢,誰管?糧價已經到了鬥米一百二十文,太原才鬥米四十文,當大家都是瞎子嗎?”

陳老者的話語中火氣十足,雖然有幾分道理,但竇軌聽得心中不舒服,他連忙問韋姓老者:“剛才韋兄說唐朝還有希望,是什麽希望,韋兄能不能說一說。”

陳老者見竇軌對他的話不感興趣,心中郁悶,便一口口地喝著悶酒,韋姓老者慢慢品了一杯酒,這才慢慢悠悠道:“仁兄知不知道,現在唐朝真正的危機在哪裏?”

“你說,我聽著。”竇軌拎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笑道。

“現在唐朝最大的危機就在土地,均田制從去年就說要推行,可現在已經一年多了,沒有任何消息,而據我所知,現在河東、河北和中原,都正在大規模推行均田制,一戶人家平均能拿到一頃永業田,在豐州、靈武郡那邊甚至還能拿到三頃,唐朝的原因在哪裏?原因就在官府手中沒有土地可分配。”

“那巴蜀呢,荊襄呢,難道沒有土地嗎?”旁邊陳老者不服氣道。

“你還別說,還真沒土地。”

韋姓老者得意洋洋道:“巴蜀、荊襄不像河北和中原這樣經歷過大規模造反混戰,死的人太多,到處都是無主土地,所以很好分配,而巴蜀和荊襄比較穩定,土地都是有主,當地也有很多大地主,朝廷總不能奪了那邊的土地給關中人吧!那會出現大亂。”

竇軌默默喝了一口氣,他是當朝相國,這個問題當然很明白,其實他也知道,隋廷手中有大量無主土地,可以分給貧農以收買民心,這樣就兵源充足,將士用命。

相反,唐廷手中無地,僅有的一點土地都分給了宗室皇親,造成均田制推行不了,民心不附,士氣低迷,怎麽打得過隋朝?

韋姓老者又道:“現在唐朝唯一的希望,就是從權貴手中奪取土地,分配給無地農民,激發底層農民保家衛國的士氣,那麽唐朝還有希望,否則指望權貴保唐朝,一點意義都沒有,就只怕這些權貴已經事先投降了。”

竇軌已經聽不下去了,剝奪權貴的土地分配給農民,簡直是笑話,唐朝馬上就完蛋,此時竇軌沒有心情吃飯了,也沒有心情跟這兩個老者聊天,他摸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