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二章 先攻內部

在江都城南有一條小巷,叫做杏花巷,因在巷口種有一株百年老杏樹而得名,巷子不深,只住了三戶人家,都是高門深院,占地在五六畝以上,看得出都是大戶人家。

其中最裏面的一棟宅子原本是江都郡長史劉秉原的私宅,後來劉秉原率家人逃回吳郡老家,李密便將這座宅子賞給了內史令邴元真。

如果論魏國的大臣資格,邴元真可以稱得上是元老中的元老,當年他和翟讓一起逃入了河澤中建立了瓦崗寨,連單雄信的資歷也比他淺。

在李密和翟讓的對立中,他屬於中間派,後來改為支持李密,一直得到李密的重用,成為李密手下的第一謀士文臣。

但月滿則虧,在李密放棄中原重大決策中,他主張聯合唐朝抗隋,而李密卻最終采納了房玄藻東退江南的戰略之策。

也就在這次路線之爭中,李密發現他收受了唐朝的賄賂,最終引發了邴元真的地位危機,盡管李密沒有因為他收受唐朝賄賂而殺他,但明顯不重用他了。

在遷來江都後,封他為禮部尚書,手中無權無兵,無法參與軍機決策,整天做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令邴元真極度郁悶。

正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邴元真借口舊疾發作,三天兩頭請病假,不理政務,李密也不管他,隨便他來不來上朝。

今天李密去江陽縣視察倉庫了,邴元真照例稱病躲在家中,在家也沒事,無非是看看書,喝點酒,他平時沒有什麽雅好,不過他有一個最大的興趣愛好,那就是躲在密室裏數他的金銀財寶。

邴元真的貪財在從前瓦崗軍中便出了名,這麽多年來他著實為自己攢下了一筆不菲的財富。

他深知土地保不住,銅錢拿不了,所以他把歷年來得到的錢財都換成了黃金和珠寶,一共五大箱子,他人到哪裏,箱子就到哪裏?

此時,邴元真便躲在書房內室,眯著眼一錠錠地數他的黃金,一共四大箱黃金,八千多兩,還有一箱珠寶,這便是他所有的財富,每天他都要數一遍才能安心睡覺。

房間裏光線昏黑,沒有窗戶,門被反鎖著,地上擺滿了近兩百餅黃金,每餅重五十兩,邴元真盤腿坐在榻上,輕輕地撫摸著一錠黃澄澄的金子,這種沉重的實在感給了他巨大的心理滿足。

“老爺!”

這時外屋傳來了他妻子的呼喚聲,盡管妻子可以進入他的書房,但她在這個時候出現,還是令邴元真極為不悅,他臉沉了下來,語氣兇狠地問道:“什麽事?”

“有上茶人來了。”

這是他和妻子的一個暗語,上茶人就是送禮人,也就是有人送禮來了,這個消息令邴元真臉色稍霽,來不及收拾黃金,他便將黃金放在地上,開門出去,‘吱嘎’一聲,內室的鐵門關上,他用一把拳頭大的銅鎖將鐵門鎖死,鑰匙小心地放在懷中,這才問妻子道:“人在哪裏?”

“在客堂呢!”

“嗯!”邴元真重重哼了一聲,快步向客堂走去,走在門口,他又回頭警惕地看了一眼妻子,“你出去吧!書房門我也要鎖上。”

他的妻子無可奈何,只得出去了,邴元真把書房門也鎖上,這才放心地向客堂去了。

其實從前邴元真也並不是這麽貪財,他胸中也有抱負,也渴望能輔佐明主做一番事業,但他輔佐了李密,始終未能實現他的抱負。

在李密的刻意打壓下,他開始沉淪了,看不見仕途,看不見希望,這便使得邴元真心中黑暗的一面漸漸吞噬了他,使他變得貪婪、庸俗而唯利是圖,瓦崗軍的軍師已經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殘破的軀殼。

這也是人性使然,多少有才華的人在屢遭挫折後漸漸地失去了信心,變得庸俗愚蠢,才華漸漸黯淡褪色,邴元真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邴元真匆匆來到了客堂,只見客堂裏坐著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皮膚稍黑,看起來精明能幹,眉宇之間又帶著一絲文質彬彬,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但邴元真的目光卻落在他腳下的一只皮袋上,皮袋裏看起來裝了什麽比較沉重的東西,這會是什麽?邴元真腦海裏跳出了十幾錠白銀和黃金,會是這兩種寶貝嗎?

“讓這位仁兄久等了。”邴元真走進房間拱了拱手,這個人他不認識,也從未見過。

來人也站起身笑道:“在下姓王,名順元,河北魏郡人,第一次上門,打擾邴尚書了。”

“好說!”

邴元真在主位上坐下來,又忍不住瞥了一眼皮袋,笑眯眯問道:“王先生上門有什麽指教嗎?”

“指教談不上,其實我是來給邴尚書送一封信。”

‘送信!’

邴元真就仿佛一腳踩空,心中湧起一種深深的失落感,不是來送禮,而是來送信,他臉上的嫌厭之情也克制不住了,板著臉冷冷道:“送什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