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十九章 首鼠兩端

蕭銑的營地位於赤龍崗的西南角,距離魏軍大營約二十裏,而杜伏威的營地則在西北角,也距離魏營二十裏,蕭杜兩支大軍互為犄角,互相呼應,夜已經很深了,一更時分,蕭銑難以入眠,他頂盔貫甲,手執馬槊,騎馬在大營內視察。

蕭銑心中也緊張,他的緊張並不是因為大戰來臨,而是擔憂自己的命運,決定他命運的時刻也越來越近了。

他和杜伏威不同,杜伏威不過是割據江南的亂匪頭子,既沒有稱王,也沒有稱帝,他可以得到善終結局,而自己呢?

他蕭銑稱了帝,重建梁朝,自古以來,擅自稱帝者都是上位者的大忌,他能得到善終嗎?盡管楊元慶給了他承諾,可是他能相信楊元慶的承諾嗎?過一兩年,自己暴病而亡,那時,誰又會在意他的生死?

蕭銑心中矛盾重重,難以決斷,這時,一名親兵飛奔而至,單膝跪下稟報:“啟稟蕭公,李密特使在營外求見!”

李密特使居然在這個緊要關頭來了,這讓蕭銑明白了什麽,他略略沉思一下道:“把他帶到我大營去。”

可以說李密使者此時到來,正好擊中了蕭銑最軟弱的一面,本該殺使立威的他,竟神使鬼差地命人把使者帶去他的大帳。

大帳內,祖君彥低著頭思考勸說之辭,他的口才不是很好,但他的洞察力卻相當敏銳,他進營時發現蕭梁軍並沒有做好進攻的準備,士兵們完全沒有大戰前的緊張。

俗話說,一葉可知秋,從這一點,他便感覺到了蕭銑內心的猶豫和矛盾,蕭銑並不是很情願和隋軍配合作戰,至少他還藏著一種保存實力的想法,正是這樣,祖君彥心中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帳外傳來戰馬奔馳的聲音,緊接著戰馬一聲長長的嘶鳴,有人低沉問:“使者在嗎?”

“啟稟梁公,使者在大帳內。”

祖君彥豎起了耳朵,從戰馬奔跑步伐,便可以推斷出蕭銑內心的焦躁,而且他改稱為梁公,去除了帝號,這也說明他很清楚稱帝的後果,祖君彥用他敏銳的判斷力,便將蕭銑此時的心境推斷出來。

帳簾掀開,一股冷風吹來,二月的春天還帶著一絲晚冬的涼意,蕭銑沉默地走了進來,刀子一般銳利的目光落在祖君彥瘦小的身軀上,祖君彥連忙起身,深深施一禮,“參見梁朝皇帝陛下!”

“沒有什麽梁朝皇帝。”

蕭銑眉頭一皺,‘皇帝陛下’的稱呼讓他感到格外刺耳,他有些不悅地拉長了聲音,“就叫我梁公好了。”

他又看了一眼祖君彥,似乎有點不相信眼前這個身材瘦小,其貌不揚的家夥,就是大名鼎鼎的祖君彥,他又問了一句,“你就是祖君彥?”

“回稟梁公,在下正是祖君彥,魏主座下記室參軍。”

“請坐吧!”

蕭銑請祖君彥坐下,又命軍士上了茶,這才淡淡問道:“這麽晚了,祖參軍找我有什麽事嗎?”

祖君彥連忙欠身道:“我是為魏梁兩軍的合作而來。”

‘魏梁兩軍的合作’,蕭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祖參軍是在說笑話吧!”

祖君彥搖搖頭,“我不是說笑話,魏軍滅亡之日,也是梁軍滅亡之時,我們兩軍的命運一樣,為什麽不能患難與共,共度難關,梁公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哼!這不一樣,你們是被隋軍滅亡,而我是心甘情願投降隋軍,你不能把兩者等同起來。”

“可是……梁公自己的命運,楊元慶會饒過梁公嗎?”

祖君彥的話像刀子一樣戳到了蕭銑的痛處,他騰地站起怒道:“來人,給我攆出去!”

沖上來幾名身材魁梧的士兵,架起祖君彥瘦小的身軀便向外走去,祖君彥急得大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梁公為何不聽我勸?”

蕭銑負手望著大帳,一動不動,當祖君彥即將被拖出大帳之時,他才冷冷道:“放開他吧!”

蕭銑覺得自己異常疲憊,連李密都看出他逃不過楊元慶之手,才派祖君彥來說服他,難道自己真的躲不過這一劫嗎?

祖君彥看到了一線希望,他上前深深施一禮,“請梁公聽我一言。”

“你說吧!我聽著。”

祖君彥精神一振,連忙道:“魏主讓我轉告梁公,只要我們兩家配合,南方就由兩家共治,廬江郡以西由梁朝統治,以東由魏朝統治,兩家攜手共抗隋唐,另外為了表示誠意,魏主願將江都宮的財寶分給梁公一半。”

“紅口白牙,我怎麽能相信你的話呢?”蕭銑眼睛眯了起來。

祖君彥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這是我家魏主的親筆信,請梁公一觀。”

蕭銑打開信看了一遍,確是李密的親筆信,和祖君彥所說一致,但在信的後面對天發誓,承諾絕無半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