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糜爛的王都(二)

進去內城後不久,馬元義與張煌等人打了聲招呼,便與那十幾名太平道弟子駕馭著那輛載滿財寶的馬車離去了,而佘稚則按照之前所約定的留了下來,陪著張煌等人去拜訪荀攸在雒陽城中的府邸。

走在大街的一旁,張煌疑惑地發現,盡管大街中央十分空曠,但是街上的行人們,卻只敢行走在街道兩旁,仿佛有什麽潛在的規則促使他們不敢走在大街中央。

“街中央不許走人?”張煌疑惑問道。

佘稚淡淡一笑,低聲解釋道,“尋常百姓只能行走於街道兩旁,包括你我。”

張煌擡頭打量起那些行人來,發現果然如佘稚所言,行走在街道兩旁的,皆是低著頭顧自忙碌的尋常百姓,這不禁讓他感覺有些詫異。

“不是說內城居住的都是名門巨富麽?怎麽還有一般百姓?”

佘稚聞言樂了,輕笑著反問道,“枝葉無根豈能活?……若內城中居住的皆是名門巨富,誰使喚誰?總得有些供其驅使的尋常人家,不是麽?”

張煌一聽頓時就明白了,恍然大悟問道,“這裏的百姓受雇於那些名門巨富之家?”

“然。”佘稚點點頭,說道,“雒陽內城名門巨富何止千戶,雖然說其府上大多都有家丁院奴,但還是不能滿足每日所需……集市販肉販菜的,倒穢物的,酒樓送酒的,粗略算下來,此內城當中,數萬戶尋常百姓人家,才供得起那寥寥千戶名門巨富……”說到這裏,他閉上了嘴,因為剩下的話,已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下說出口,以免被那些天空中的朝廷的眼睛所勘查到。

[看來在雒陽,那呈金字塔般的階級制度更加嚴重啊……]

張煌在心中暗暗感慨著,盡管雒陽內城的景物建築讓他頗感嘆為觀止,但是這裏的氣氛,卻是張煌從未見過的凝重,遠不及泰山郡、廣陵郡那種相對鄉下的郡縣氣氛好。至少在那裏,尋常百姓亦可以行走於街道的中央,並且,哪怕他們臉上露出笑容的時候要比愁眉苦臉的時候多得多,但那至少是真實的。不像這雒陽,百姓們甚至無權來決定自己的表情。

向前走了大概一兩裏地,對面迎面走來兩名談笑的男子。與附近的尋常百姓不同,這兩名男子非但身穿著華麗的服飾,而且腰間還佩戴著寶劍,目無旁人地行走在大街中央,並且邊走邊談笑風生,仿佛根本就沒有瞧見從旁的百姓。

而不可思議的是,待那兩名男子走近時,附近的百姓皆停止了手中的活,一個個低下頭來,目送那兩名男子走遠。

就連佘稚,亦在那兩名男子走近時停下腳步,低聲提醒黑羽鴉們道,“低頭。”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學著附近其余的百姓那樣,低著頭站在街旁,目送著那兩名男子走遠。

“彼,士族也!”待那兩名男子走遠後,見黑羽鴉們面露不解之色,佘稚低聲解釋並叮囑道:“士乃第三等的貴族,你等在內城時,斷不可招惹。”

“第三等?”張煌疑惑問道。

佘稚聞言深思了一下,解釋道,“王(天子)、侯(諸侯)、卿(朝廷或諸侯的殿上重臣)、士(朝中大臣或有大名望者)、紳(富豪)、庶(平民)……”說著,他便向張煌等人仔細解釋了一通。

經過佘稚的解釋,張煌這才明白其中的階級制度。撇開王階這至高無上的存在不提,侯即是最尊貴的貴族,比如傳授太史慈弓術的老師、陳王劉寵,他即是貴族當中身份最高的一階存在;而在侯之下,便是卿與士。不過卿族與士族的分界線一直以來都很模糊,就比如荀彧,他荀氏原本是士族,可若是他的六叔荀爽接受了朝廷冊封的九卿甚至是三公之職,那麽荀家立馬搖身一變可以視為卿族,地位比一般的士族更高。不過一般來說,卿族與士族算是排在同一個階級層次上的,只不過地位高低有所不同而已;而地位在此之下的紳,即家財萬貫的富豪們,他們就稱不上是貴族了,但是不可否認,有些富豪的家財甚至要比士族更雄厚,在這個有錢能使磨推鬼的年代,這些稱不上是貴族的富豪們,亦爭相結交士族、或向朝廷繳納巨額的錢財,希望能擠入貴族行列之內。尤其是當劉宏提出了賣官粥爵之後,雒陽的富紳們亦爭相用錢買官,因此,這個階層如今只指那些鄉下(雒陽以外)的富豪;至於最後一個階層的庶,那無疑指的是庶民、平民,包括像張煌等義軍,算是大漢階級制度中最低層的存在。

順便提及一句,其實在庶民之下,還有一個奴的階層,只不過那些人早已失去了個人自由,淪為名門巨富之家的附庸,有時甚至連貨物也不如。因此,沒有絲毫地位的他們有時候連人都算不上,哪怕是被家中的主人活活打死,衛尉寺也不會去管。最常見的例子便是一些世家所蓄養的家妓,說得好聽是歌姬、舞姬,容貌姣好的甚至地位還在婢、妾之間,但是本質卻還是如此,連庶民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