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裏水澤

钜鹿澤,位於太行山河流沖積扇與黃河故道的交接窪地,據傳說最古老氏族之一的九黎族據說就定居在這裏,因此,也不乏有人用“黎澤”或“黎泊”來稱呼這片水沃之地。

一聽說是澤,大多人都會下意識地以為只是湖,就像臧霸、太史慈他們一樣,可當他們在張煌的指引下來到了钜鹿澤後,他們這才震驚地發現,原來钜鹿澤卻是許多個泊澱(較淺的小型湖泊)圍繞著一片呈葫蘆形的湖泊所構成,南北長至少百余裏,東西長四十於裏,又有黃河九水匯聚此間,波瀾壯闊、十分壯觀。

這還不算,因黃河九水沖入钜鹿澤時帶來了大量的泥沙沉積在此,使得钜鹿澤外圍的許多泊澱在積累沉澱了許多泥沙後變成了沼澤般的泥地,在富有營養價值的河水的孕育下,大澤旁那些泊澱,逐漸演變為一片片郁郁蔥蔥的澤林,在美輪美奐的大自然景致下,又隱隱透露著威脅。

在這等大自然巧奪天工般的傑作面前,就連蔡琰亦有片刻的失神,喃喃念叨著據她所知的大陸澤的來歷。

“大禹導河,北過洚水,至於大陸……”

“史記?”徐福聽聞略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蔡琰,畢竟在這個念頭,懂讀書寫字的女子已屬罕見,而讀過司馬遷所著《史記》恐怕是絕無僅有。因此,乍一聽蔡琰口誦史記中導河篇章的其中幾句,徐福心中便充滿了驚訝。

豈料蔡琰比徐福還要驚訝,說得難聽些,原來她一直以為張煌這些同伴都是些不通詩書的莽夫,充其量認得個百來字就了不得了,可沒想到,她才口誦了兩句,徐福便已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她所口誦的句子的出處,這讓蔡琰對徐福這個始終口口聲聲自稱是黑羽鴉軍師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元直也讀過史記?”蔡琰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一刻,徐福險些淚流滿面。

因為自打“不幸”地被張煌誘拐成為了黑羽鴉的一員後,還真沒有一個人再用表字稱呼過他。張煌的一聲“大福”已經讓徐福感覺嘴角抽搐,而陳到與李通兩人那毫不客氣的“百謀不中半吊子軍師”更是讓徐福氣地渾身發抖,唯有臧霸與太史慈偶爾會叫他一聲“軍師”。

這都多少日子了?徐福從最初的不依不饒、百般抵觸到後來的聽之任之、無動於衷,這期間不知包含著他多少無可奈何的嘆息與心酸,以至於如今,徐福竟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觸。

“回大嫂話,小生十歲時曾得暇抄過一遍。”徐福壓著心中的激動回道。

蔡琰聞言不由得一愣,秀目中閃過一絲驚奇,試探著問道,“如今可還能通篇背誦?”

“這個……”徐福微微皺了皺眉,搖搖頭如實說道,“大概可以背誦吧……不過若要一字不差,恐怕是……唔,有些困難。”

“……”聽聞此言蔡琰頗有些目瞪口呆,雖然說她也是聰慧異常、博聞強記的俊才,可也做不到在僅抄寫過一遍的前提下背誦通篇史記,更何況還是時隔七八年。

難以置信!

“當真?”蔡琰有些懷疑,雖然她並不覺得徐福有什麽理由會在這種事上誆騙她,但還是本能地難以相信,因為在她看來,這可是連她以及她曾經名義上的未婚夫、被譽為驚世之才的衛仲道都不見得能夠辦到的事。

徐福剛要說話,李通笑嘻嘻地攬著他肩膀說道,“大嫂,您可別小看大福,他曾經可是荀無雙的愛徒之一……”

可惜,李通還沒說完就被面色有些不悅的徐福將手從肩膀上拍了下來,畢竟這事可是徐福的痛腳。話說回來,就算是經過潁川荀家一行後,荀爽與徐福曾經這對親如父子般的師徒,他們的關系還是未見改善多少。不過仔細想想,以他們倆那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倔強脾氣,一方向另外一方低頭服軟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無論是荀爽還是徐福。

“荀無雙?荀爽、荀慈明?”蔡琰聞言嬌容一驚,驚聲問道,“元直你竟師從荀碩儒?”

碩儒是對在儒家經學中獲得極高成就的書面尊稱,即大儒。而荀爽雖然在對經學的造詣上還不及馬融、郭泰這兩位形同這整個時代儒家旗幟的偉大人物,但至少可以極少數有資格與盧植、蔡邕、孔融等知名大儒平起平坐的儒家賢士,自幼自詡儒經女學子的蔡琰怎麽可能沒聽說過荀爽的鼎鼎大名。

徐福牽強地笑了笑,同時恨恨地瞪了一眼李通。平時徐福很少會真的生氣,除非有人觸碰到他的底線,而跟荀爽的師徒關系,恰恰就是徐福最不願提及的,因為有一件事,他至今都還未能釋懷。

可能是見平日裏的老好人徐福這回真的生氣了,李通趕忙一溜煙跑開了,而蔡琰眼瞅著面色有些不佳的徐福,也識趣地沒有再問下去,雖然她很好奇像徐福這樣能被荀爽視為親傳弟子的驚世俊才怎麽會跟張煌這些人廝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