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離間(一)

建安二年十一月初,與後世的氣候不同的是,在這裏,十一月已經是處在相當寒冷的冬季了,雖說還不至於到河水凍結的程度,然而早晨的寒霜已是隨處可見。

尤其是在徐州這個氣候濕潤、又多季風的地域,寒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子一般,叫人從心底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

這樣的天氣,是不利於行軍打仗的,因為寒冷的天氣會嚴重影響到軍中士卒的士氣,但是,曹操卻依舊沒有退兵。

正如那位神秘的女子張寧所說的,曹操在戰前向東郡、潁川、陳留、濮陽等眾多世家賒借了大批的物資,倘若無法成功拿下徐州、給予那些出資的世家應得的報酬,勢必會影響到曹操在兗、豫等地的威望與信譽,甚至會因此引發動亂。

不得不說,曹操足可以稱之為背水一戰,要知道,雖說他與袁紹曾經結下盟約,可誰能夠確實袁紹日後不會反戈一擊呢?

“雖天下之大,亦不足我二人分之啊!”

在曹軍大營帥帳,曹操身披狐絨錦袍,坐在帳內一堆篝火旁烘烤著雙手,期間皺眉說道,“冀州來報,本初已於界橋一戰扭轉乾坤、勢壓公孫瓚,如今其麾下大將顏良、文醜揮軍並州,本初則親自率領數十萬大軍威逼易京,即便公孫瓚有易水為助,恐怕亦難以支撐……公孫覆滅,恐怕就在眼前了!”

曹操口中的本初,指的無疑便是他的好盟友,冀州刺史袁紹、袁本初。

“主公莫不是心懼袁紹攻滅公孫瓚之後,揮軍南下?”曹操話剛說完正坐於席中的荀攸微笑著問道。

“呵呵呵,”見心中所想被看穿,曹操也不在意,聞言呵呵笑道,“要說不怕,那是自欺欺人,倘若本初攻滅公孫瓚,那麽河內大片土地便盡歸其所有……幽、冀、並、青,四州之地啊,何以聚不得百萬大軍?每每想到此事,操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曹操麾下謀士中最務實的程昱拱手說道,“主公莫要擔憂,以在下看來,袁紹與公孫瓚交兵年逾,折損十余萬兵卒,即便此役大捷,恐怕也無力南下,無論是戰亡士卒的撫恤,亦或是糧草,甚至是戰後利益的分配,這些恐怕都要叫袁紹忙上一陣子,依在下推算,袁紹就算再快,恐怕也要等來年開春才能應付完畢……”

“換句話說,來年開春操便不得已要與舊日至交兵戎相見麽?”曹操微微嘆了口氣。

“那也不見得,”程昱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觀袁紹此役,多半也是元氣大傷,想必需要時日休養生息,倘若我等能在來年開春之前結束徐州戰事,分撥重兵屯於邊界,想來袁紹也不敢冒犯率軍南下,多半是繼續維持與主公的盟約……”

“也就是說,我等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來應付徐州的戰事麽?”曹操聞言皺了皺眉,搓著雙手搖頭說道,“三個月,甚是緊促啊!”

話音剛落,忽然帳內傳來一聲輕笑。

“主公何以擔憂至此,在嘉看來,莫說三個月,一月綽綽有余!”

曹操聞聲轉過頭去,望著郭嘉披著一條虎皮絨毯縮在篝火旁飲酒,搖搖頭苦笑說道,“奉孝莫不是還想著離間袁術與黃巾?在操看來,徒勞而已。黃巾之根基眼下處於下蔡,好比是袁術眼皮底下,倘若黃巾有絲毫反意,袁術調兵剿之,不過數日之間耳!——如此,黃巾何以敢造次?”

“主公此言差矣!——確實,眼下黃巾實乃如履薄冰,一步不敢踏錯,然而袁術又何嘗不是如此?方才所言,從壽春出兵至下蔡只需數日,換而言之,從下蔡出兵至壽春,亦不過數日!”

“郭奉孝啊郭奉孝,口齒伶俐,操不是對手,”苦笑著搖了搖頭,曹操帶著幾分沒好氣的口吻問道,“那操來問你,如何能使袁術與黃巾反目?眼下黃巾之中大將,陳驀率三千黑狼騎屯於小細川,張白騎率八千步卒紮營於川口,此二人均非善與之輩!——尤其是那陳驀,操三年前在長安便與其有過一段交情,此人膽識、勇武,皆遠超常人,又兼重情重義、絕非名利可以撼動……”

見曹操搖頭嘆息,荀攸摸了摸下巴上細須,猶豫插嘴道,“可否以大義說之?”

曹操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操亦知[君子說之以義、小人誘之以利],然那陳驀,卻非君子,亦非小人,介乎兩者之間,叫操難以看透!”

“哦?”荀攸聞言一愣,好奇問道,“主公可否詳細言之?”

曹操點了點頭,在回憶了片刻後,低聲說道,“要說此人是君子,卻不思潔身自好,先是投身黃巾、助那妖女張素素加害諸多討賊有功之士,後又委身董卓、助紂為虐,足可視為昏昧……可要說他是小人,此人雖殺孽滔天,卻不曾加害過任何百姓,況且此人知善惡、明事理,實在難以想象,此等人物竟然甘心淪落、屈身為賊,叫操頗為看不透!——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最重承諾,倘若黃巾與袁術已暗結盟約,只要袁術不輕言毀約,此人便不會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