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在與不在

谷中仙有一個想法,“好比你得了一種病,晚上睡不著,非得白天才能成眠,怎麽辦?”

胡桂揚無奈地說:“明明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為什麽非要‘比如’呢?你想說隱患無法根除,只能順其自然繼續攜帶天機丸,對不對?”

谷中仙含笑點頭。

“第一,天機船飛升,哪還有天機丸?第二,天機丸帶來的影響太大,攜帶它的人很快就會變得狂妄囂張,惹下一堆麻煩和仇家。”

谷中仙含笑搖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吧,不講故事,有話直說:天機丸、丹穴提供的力量太強,可是還有金丹呢?這些天來,大家吃慣了大魚大肉,全忘了世上還有米面菜蔬,其實都是填腹之物……”

“果真好用?”胡桂揚打斷谷中仙的另一個“比如”,“哪有金丹?”

“是否好用、好用到什麽地步,需要一點點嘗試。至於金丹,去來源處尋找,天機船飛升之時,力量反湧,應該能造出一批……”

胡桂揚邁步就跑,幾步之後轉身回來,“有件事我必須要問,真正的僬僥人長什麽模樣?跟侏儒差不多嗎?”

“真遺憾,我在船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谷中仙擡頭望向天空,“恐怕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僬僥人不屬於這裏,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或許墓裏還有他們的遺骸,能夠顯露大概,可惜沒人能夠打開。”

胡桂揚向城裏跑去,留谷中仙一個人嘮叨。

金丹無法根除隱患,只能推遲發作時間,連這也是推測之辭,但胡桂揚別無選擇,只能先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現在,他必須抓住時機,丹穴裏能夠產生金丹,趁亂搶到就是搶到,以後怕是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城門裏湧出的人越來越多,個個驚慌不安,有人跪在路邊嘔吐,有人毫無意義地大喊大叫,更多的人只是奔跑,沒有目的,不知疲倦。

胡桂揚逆流進城,頻繁被撞,這些人的體內還都殘留著一些功力,胡桂揚好幾次差點跌倒,成為人群的墊腳石。

進城之後,他盡量避開人群,走小巷繞行到撫治衙門原址。

地面復平,到處都是裂紋,像是幹旱一季的田地,深坑仍在,卻已沒有紅光湧出。

不是所有人都安然無恙,地面上躺著許多人,大致仍維持一圈套一圈的形狀。

胡桂揚沒心情哀悼,也沒工夫尋找認識的人,直奔正中間跑去。

“胡桂揚!”一個悠長、驚訝、憤怒的聲音從斜對面傳來。

原來不是每個清醒者都往城外逃跑,現場還留有一小批人,他們必須留下,因為“西園”竟然失蹤了。

胡桂揚揮手,“廠公還好吧?”

汪直發了一會呆,突然伸手指來,“抓住他,要活的!這件事肯定與他有關。”

胡桂揚想起來了,他是一名從繩套裏逃亡的死罪之人,汪直等人若是還存有哪怕一點記憶,也會想起西園是被他帶來的人硬拽出去的。

這不是解釋事實的好時候,而且胡桂揚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任他如何發誓,也不會有人相信他是所有幸存者的救命恩人。

逃跑是唯一的選擇,胡桂揚只後悔一件事,自己竟然蠢到來城裏尋找金丹,這裏認識他的人最多,要抓他的人也最多。

好在城裏一片混亂,汪直身邊沒有幾個人,胡桂揚跑進小巷,後面的人還沒穿過龜裂的街道。

胡桂揚對南城方向稍熟一些,跑出幾條街之後,在一所稍大些的宅子裏找到馬匹,來不及備鞍,解開韁繩,上馬就跑。

還有四處丹穴,他稍一琢磨,決定去往東南方,那裏官兵比較少、距離也比較近。

湧出城門的逃亡者像是被潑一地的汙水,流不多遠就已沒了後勁,在道路上茫然四顧,不知該去哪裏,有些人甚至調頭回城尋找上司。

胡桂揚又一次逆流而行,這回沒再被撞到,行人紛紛給馬匹讓路。

等他趕到東南方丹穴時,夕陽已落下一半,這裏的土地沒有高高隆起過,比較平整,上面也躺著一圈圈的屍體,不比城裏少,大概有一兩千具,更多的幸存者都已逃跑,放眼望去,見不到一個活人。

胡桂揚驅馬登上小丘,盯著地面,到處尋找金丹的跡象,快到深坑附近時,他突然發現一件事,這裏只有死人,沒有傷者,凡人以命下注,贏者活、輸者死,非此即彼。

這就是天機船做出的最大讓步。

胡桂揚跳下馬,跑到深坑邊緣,向裏面望去,黑黢黢地深不可測。

“注定我要進去一次。”胡桂揚嘆了口氣,坐在邊上,雙腿垂入坑裏,暗暗給自己鼓勁兒,一狠心,跳了下去。

坑洞沒有看上去那麽陡直,略有坡度,也沒有那麽深,胡桂揚很快停下,腳底堅硬如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