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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邦才對他們下達的命令是,除了故意放跑一個活口,讓其去向王子善報信外,對於其他人一律就地斬殺。根據這個命令,掩護冬梅突圍的鐘離秀是應該與秋桂姑娘一樣當場殞命的。她之所以沒有慘遭殺戮,而是被綁架到了老佛崖,皆因帶隊設伏的頭領是蔣宗堯。蔣宗堯執行曾邦才的將令向來不折不扣,但這一回是不由自主地打了折扣。

蔣宗堯這個人,乃是少年從軍,曾經百戰沙場。他沒讀過幾頁書,大字識不得一籮筐,兵器卻是件件玩得嫻熟。若論作戰驍勇、吃苦耐勞、豪俠仗義、知恩圖報,他都可圈可點。正因具備這些優點,他成了曾邦才的心腹大將。但這廝卻有一個要命的嗜好,雖經曾邦才屢次訓誡而終不能改,那就是好色。他覺得男人在世間的最大樂趣和享受,就是與女人進行魚水之歡。那些太監,在他看來活著也是白活。

蔣宗堯的平生之好是三女,即處女、美女和奇女。而且是得隴望蜀,不一而足。如今他已年屆不惑,尚未娶妻,就是為了玩著自由,玩著方便。當年在勝捷軍時,因為色膽包天,明知某個俏麗的藝班繩伎是其上司的相好,仍千方百計地弄到懷裏受用了一把,結果差點被上司閹掉。幸得曾邦才見他是個可用之人,有意網羅為助手,大力為他花錢說情,方保住了他那條極樂之根。也正是由於此事,他與曾邦才建立了八拜之交。

將蔣宗堯拉入天正會後,曾邦才曾多次對他循循善誘,讓他把志趣放得高遠一些。蔣宗堯也並不是拒不聽勸,後來果然有所收斂,但從根本上戒除卻難。曾邦才情知對其過於苛求也不現實,只要蔣宗堯懂得不能因貪色而誤事,碰上合適的機會他想痛快一回,也就隨他去了。可是曾邦才沒想到,此番在襲擊鐘離秀的現場,這廝居然又被鐘離秀勾了魂。

有生以來到底品嘗過多少佳麗,連蔣宗堯自己也記不清了。在他品嘗過的女子中,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小姐、丫鬟、優伶、娼妓都有,但就是還沒碰上過一個鐘離秀這樣的女俠。偏那鐘離秀又是天生麗質氣度一流。當時,埋伏在茶肆側翼的蔣宗堯在線人的指點下一眼望去,呼吸幾乎就在瞬間停止。況兼他是個賞花行家,一望可知鐘離秀絕對是一枝未經采擷的蓓蕾。也就是說,眼前的這個女人,乃是集處女、美女、奇女於一身了。這等尤物,是打著燈籠走遍天下也未必再能遇上的。送到嘴邊不嘗,豈不枉生一世嗎?

於是他不假思索地當即傳令,讓弟兄們務必將鐘離秀活著給他弄回去。鐘離秀的性命便是因了這個緣故,才僥幸沒與秋桂姑娘一起丟在草關鎮。

同樣是因了這個緣故,鐘離秀被弄上山後,受到了較好的待遇。蔣宗堯不但讓人在囚室裏放置了床鋪被褥,還送去了一些三七粉、乳香膏之類的療傷藥品,一日三餐亦甚可口。一個渾身是傷的女子是難得讓他玩得爽快的,他打算待鐘離秀的身體養得差不多時,再去縱情饕餮。他想象那時必會令他極度銷魂,那一刻必將值得終生回味。

曾邦才治軍法度嚴明,素來講究令行禁止。他得知蔣宗堯竟敢擅自改變他的命令,心中十分惱火。這事若是放在一個一般頭領身上,他不立時軍法從事也得讓那廝扒一層皮。但這事是他的臂膀蔣宗堯做的,他卻不能不慎重處理。他想既然鐘離秀已經被弄回來了,讓蔣宗堯馬上就殺掉她顯然行不通。自打隊伍拉上老佛崖,這位風流成性的老弟確實也沒開過幾回齋。這事若不遂了他的心願,他那股邪火肯定是難以平息。

曾邦才深知,欲火是最易使人喪失理智的。目前正是非常時期,他需要蔣宗堯用命之處甚多,倘或為了這點事,搞得彼此之間心存芥蒂,甚至撕破了面皮,那是劃不來的。考慮到這層利害,也考慮到從整體上看蔣宗堯的差事辦得還算漂亮,曾邦才便忍耐著沒有發作。但他正色告誡蔣宗堯,第一,這種擅改將令的事只能容此一回,下不為例;第二,對鐘離秀一定要嚴加看管,待到盡興之後,須及時將其秘密除掉,以絕後患。

蔣宗堯自是應之喏喏,連聲感謝大哥的體恤寬容。殊不知這一寬容,固然是照顧了蔣宗堯的情緒,但日後給他們帶來的苦頭,卻是大了去了。

上述種種情由,自然不是鐘離秀能猜想得出的。她曾想從給她送飯的小廝口中套出點東西,但那小廝卻像個啞巴,無論她用什麽方式探問,一概是一言不發。所以數日來是任憑她費盡心機,也未能解開那諸多的謎團。

不過,她看清了一條,那就是對方暫時還不想殺她,否則不會對她這般好吃好喝地伺候。這給她帶來了一絲寬慰。她想有這一條便好,只要留得命在,一切便皆有可能。她畢竟是曾出生入死久經磨煉,死裏逃生的經歷也不止一回了,現在雖是身陷絕境,卻依然保持了相當的沉著。她知道對方不會一直這樣把她丟在這裏不聞不問,遲早會有人與她對話。只要有人來談,她就能從中搞清事情原委,進而尋找逃脫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