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第2/3頁)

夏永濟回京尋女,最擔心的就是遭遇此況,結果還真是怕什麽便有什麽。

不過,他既然是早有擔心,也就早有一定的思想準備,這使得他在這種時刻,仍然保持了一份鎮定的思考力——基本是死定了,並不等於絕對死定了,其中尚非絕無求生余地。這個余地的大小,取決於回占魁留他活口的時間長短,而回占魁留他性命的時間幾何,則取決於回占魁對他所抱的期望值有多大。有時間才能有機會,才能讓他開動腦筋設計出自救之策。因此他想,眼下首先應當做的,是盡量爭取讓回占魁給他留出足夠的時間。

“怎麽樣夏兄,話我都給你說明白了。老兄意下如何,來句痛快的,這麽幹耗著,咱倆都難受。你實在是要舍命不舍財,我可以成全你。反正那些珍寶埋在地下也丟不了,我另想辦法慢慢去找就是了。”回占魁用幾句低沉的逼問,打斷了夏永濟的思考。

“你的意思我懂了。”夏永濟做出一副非常無奈的樣子,低頭深嘆一聲,“你說得有道理,謀害我夏家的罪魁不是你,你不過是為人所用。當年你沒把我夏家斬盡殺絕,於我也算是恩怨相抵了。我無意與你結仇,我也結不起這個仇,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算了。”

“好,兄弟佩服夏兄的肚量。退一步海闊天空,你這樣想就對了。”回占魁為自己的說服效果感到滿意。

“珍寶我可以帶你去弄。反正我也得找幫手,有你合夥也好。但是你不能獨吞,我的份額你得給。”

“這你盡管放心,我回某說到做到。”回占魁鄭重其事地連連點頭,然後有點急不可耐地向前湊了湊,“你先把藏寶地點告訴我,待我做些準備,咱們明天就到那地方去看看。”

“不,你別忙,我還有個條件。”

“條件?行,好商量。”回占魁很寬宏地應承。

“拿到財寶後,我必須立刻離開汴京。”

“那是自然,”回占魁不以為然地嘿嘿一笑,“東西到手後,回某照樣也得立馬消失。這事我自會安排,包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寶出城,遠走高飛。”

“可我又一時半會兒走不得。”

“如何走不得?”

“我尚未找到我女兒。除非我確知她已不在人世,否則不找到她,我不能走。”

“你是說,五年前你女兒沒與你一起逃走?”回占魁眨動著眼皮疑惑地問。

“對,我此番回京就是為了找她。如果現在不找,以後就更沒指望了。”

“這——”回占魁沒想到夏永濟的絆子是設在這裏,他的面色登時一沉,“那就是說,在沒找到你的蓮兒前,你是不肯帶我去掘寶啦?”

“是這話。”夏永濟直視著回占魁,神色決絕地回答,“如果你容我先找到蓮兒,我一定帶你挖出寶藏;否則你現在便可以殺了我。余勿多言,悉聽尊便。”

“我操你個祖宗!”回占魁惱火地在心裏罵了一句。以他的經驗,凡事入手太順,下面必有意外。果然,雖然方才夏永濟表現得頗為爽快,但轉眼間問題便來了。

這是不是夏永濟在耍花招?他狐疑地注視了夏永濟一瞬,一聲未吭地緩緩起身,踱步沉吟著可不可以應允夏永濟的這個條件。

思忖的結果是可以並且應當應允。其理由如下:

其一,回占魁的手下在尋找和跟蹤夏永濟的過程中,確實感到夏永濟像是在尋訪什麽人。回占魁原以為當年夏氏父女是一同逃出了汴京的,對夏永濟欲找何人一直迷惑不解。現在聽夏永濟如此說來,他判斷其言應當屬實。其二,回占魁從夏永濟的表情口吻上,充分感受到了其態度的不可動搖。既然夏永濟答應在找到女兒後可帶他去掘寶,他覺得不必在這件事上與其頂牛鬧僵。其三,回占魁意識到,沒有及時掌握蓮兒失落於汴京這一情況,是自己的一大失誤。所幸亡羊補牢猶未遲也,夏永濟可借口於此與他敷衍,反之他卻亦可利用此事捏住夏永濟的命脈。就算這是夏永濟的緩兵之計,權且緩他幾日卻也無妨,讓他落個自食其果,到那時逼他就範更有何難?

基於如許考慮,回占魁遂做出一副相當通情達理之態,表示他完全理解夏永濟的要求,這事就按夏永濟的意思辦。

夏永濟說那就多謝了,接著便提出,是不是現在就可以放他走,如果怕他跑了,可以派人跟隨他一起活動。

“這卻依不得夏兄。”回占魁一口回絕,“夏兄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就在這裏安心歇息幾天吧,明天我讓人給你搬張床過來。尋找令愛之事,由回某代勞即可。夏兄應當相信,在這汴京城裏,操持此等勾當,回某可比夏兄的辦法多。今天咱哥倆談得不錯,希望這筆生意能順利做成。夏兄在這裏,吃喝拉撒都由專人伺候,有什麽要求可以隨時招呼。但是有一條,別動逃跑的念頭。那樣除了多吃點苦頭,不會給夏兄帶來任何好處。”警告完這幾句話,他向夏永濟抱拳道了聲“失陪”,便轉身而去。那個負責看守的漢子復又進屋,坐到桌邊繼續受用他的殘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