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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夏永濟最後一個動作的完成,石門緩緩洞開,一股黴腐之氣,從墓穴裏撲面而出。夏永濟側身退步,示意回占魁請進。

回占魁還是留了個心眼。他安排的順序,是讓夏永濟先行,烏煙跟進,瘸狼隨著烏煙,而他則在最後。夏永濟並無半點猶豫,很爽快地要過烏煙手裏的火把,便率先走進了墓穴。烏煙瘸狼相繼跟入。回占魁卻是待觀察了片刻後,方與他們拉開一段距離,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夏永濟回眸看到回占魁邁進了墓穴,暗道感謝蒼天佑我。而這幾個冷面殺手,卻還渾然不知,他們已經全都成了甕中之鱉。

借著火把的光亮打量,這個墓穴的面積不大,而且裏面既無棺木,亦無箱匣,只是亂七八糟地堆著一些粗礪的石材。是這墓穴中另有密室,還是這石材上面有名堂?回占魁正疑惑間,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悶響,就見正在好奇地來回張望的烏煙和瘸狼,連驚呼一聲都沒來得及,便突然身子一斜陷沒無蹤了。

幾乎同時,回占魁覺察自己的腳下也有異動。他的反應倒不慢,登時一提氣縱身躍起,企圖搶步退出墓穴。卻不料當他欲再度點地騰挪時,身下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仗著身手敏捷,他飛快地用雙手扒住了坑沿,但墜入深坑的大半截身子,卻馬上被一個冰涼黏膩的東西纏住,任他再如何使勁,也向上攀爬不動。

在這一瞬間,老殺手留給他的那句至理名言,電光石火般掠過他的腦際。悔恨交加中,他氣急敗壞地扯開嗓子大罵:“夏永濟你個不講信用的直娘賊,我操你八輩祖宗!”

安然立於一個角落的夏永濟,此刻如釋重負。他氣定神閑地舉著火把,先向烏煙瘸狼的陷落處看了看,然後憑著腳掌的感覺,踏著安全標記,走到回占魁露在坑沿上的腦袋前,居高臨下冷冷地問:“你說我不講信用,你講嗎?我的蓮兒在哪裏?”回占魁聲嘶力竭地狂吼:“在破廟裏,你親眼看到的。”夏永濟憤憤地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等等,你別走,我有重要話說。”回占魁意識到獨自留在這裏意味著什麽,這下子他可是真慌了神,“我說實話,破廟裏那人不是你閨女。”

夏永濟停下腳步,扭頭回了他一句:“自作自受。”

“是是,我自作自受,我不該騙你,我罪有應得,我罪該萬死。”回占魁忙不叠地嘶叫著,生怕夏永濟從眼前消失,“但是我可以將功折罪。咱們再做個交易罷,這回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再做個交易?什麽交易?”夏永濟回過身來,帶著嘲弄的神情看著他。

“你把我拉上去,我幫你找到蓮兒。我保證幫你找到,免費找,財寶我不要了。如何?”

“你保證找到?你憑何保證?”夏永濟冷笑一聲,“你若真能找到,還會弄個假的來蒙我?”

“是我的錯。你聽我說,是這樣,我已是訪得一些頭緒,只因找起來頗費工夫,我一時性急鬼迷心竅,就——夏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就請高擡貴手給小弟一次贖罪機會,小弟終生不忘再造之恩。如何,如何?”

“你訪得了一些頭緒?”夏永濟朝著回占魁的腦袋走近了兩步,“你先說說,是什麽頭緒,如何訪得的?”

“查訪中的周折說來話長,簡單地說,據我所得線索,你那夏蓮八成是淪入了花街柳巷。她最初的藝名很可能是喚作雲香。回某不是吹牛,這個線索可不是一般人能訪到的,再往下查還是離我不得。還有,人找到後,若有什麽麻煩,亦一概由我負責鏟平。如此交易,你不虧吧?”

“花街柳巷?”夏永濟面色冷峻地盯著回占魁,“你去找過嗎?”

回占魁拼命地點著頭:“找過,找過。照我看,可能他是先被人賣進了翠雲樓,可那翠雲樓如今已經倒閉。不過不要緊,我的線人很多,只要有這個線頭,我早晚能尋得眉目。哎喲——”大概是被毒蠍之類在身上親吻了一口,他毛骨悚然地大叫一聲,“求求夏兄,先把我拉上去再說行不?”

夏永濟無動於衷:“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

“到這時候了我還敢蒙你嗎?”回占魁急得涕淚俱下,“我指天為誓!”

夏永濟沉默了一瞬,但最終他還是搖搖頭嘆息了一聲,“可惜,你已經發過誓了。”

回占魁渾身一顫,絕望地閉上了眼。他知道這怨不得夏永濟心狠,換作他,也一樣。他拼命地張大喉嚨喘著粗氣,卻是再也叫嚷不出。他極度恐懼地感到,他的身體正在不由自主地墜滑,而蠕動在深坑裏的那些不知名的軟體怪胎,正密密麻麻地聚集一團,等待著饕餮他那已經魂魄出竅的軀殼。

“啊——”當夏永濟手持火把退出墓穴時,聽到黑暗深處傳來了一聲異常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