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第2/2頁)

正在為軍費短缺坐困愁城的宗澤得悉其言大喜,盛贊他這是為抗金救國做出了重大貢獻。乃讓他且寬心休養幾日,待到適當的時候,再請他去親臨現場指導掘寶。

向宗澤吐露了寶藏的秘密後,夏永濟覺得像卸下了千斤重負,周身無比輕松。他和蓮兒的安全,從此再也用不著他們自己操心。由是,夏永濟深悔,還不如一開始便來找宗澤幫忙尋女,那要省去多少麻煩,少吃多少苦頭。

蓮兒所提供的情況,則牽涉到了宗澤正在著意尋查的一個要害人物——天正會的最高首腦草廬翁。盡管蓮兒並不知道八月四日傍晚前往邯宅、與邯兆瑞進行過密談的那個人是誰,而且對密談的大部分內容也沒聽清,但從她描述的情形上看,那個人的身份絕對非同一般。據侯雲甫供稱,邯兆瑞在天正會中屬核心層人物。那麽,那個看上去在其組織中位居其上者,十有八九,應當就是草廬翁了。

挖出魁首草廬翁,對於徹底鏟除天正會這個地下組織至關重要。何況,通過此前的多次較量,宗澤已明顯地感到,此人謀略過人。倘此勁敵漏網,即便是這次叛亂被挫敗,對手仍是大有可能東山再起。所以,宗澤對於尋查此人極為重視,已在方方面面用功多日,可惜一直無甚進展。

直到親赴臨風寨談判,以及捕獲侯雲甫兩件事發生後,他才從所獲信息中觸動靈機,將懷疑對象指向了貌似儒商的方承道。然而那也僅僅是一種猜測,並無什麽憑據。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目前不宜采取正面措施強行驗證。而若是懷疑錯了倒會讓真正的草廬翁鉆了空子。因此如何能不動聲色地鑒定方承道,是為宗澤的一道難題。聽過蓮兒的敘述,頓使他計上心來。當下他就問蓮兒,倘再見到去邯宅的那個神秘客人,能不能認得出來。蓮兒說因當時暮色已深,又離得較遠,那人的模樣她沒看清。不過,她對聲音的感受力很強,如能再聽到那人說話,肯定能夠分辨出來。宗澤笑道,如此甚好。

於是,便發生了宗澤與方承道在書肆裏的“邂逅”。

遵照宗澤的囑咐,扮作書童的蓮兒進店之後,什麽也不看,就是只管垂首聽音。這樣,一方面可避免蓮兒與方承道打照面;另一方面可使蓮兒專心辨音。宗澤的這一招,方承道哪裏想得到。因而盡管他心中忐忑了半晌,終是未能識破玄機。

回去之後,蓮兒非常肯定地告訴宗澤,書肆中那人的嗓音、口音、語調、語氣等特點,與八月四日傍晚去邯宅者毫無區別。一句話,此人即彼人,絕對錯不了。

得到這個回答,宗澤的心情是始則一松,繼之一緊。這既是一個他所希望聽到的答案,又是一個他極不希望聽到的答案。

說他希望聽到這個答案,是因為這張畫皮的及時揭開,可為即將展開的平叛肅反行動提供重大的制勝保障;說他不希望聽到這個答案,是因為他實在不願看到他與方承道成為勢不兩立的對頭。他對方承道就是天正會魁首這個事實深感痛惜。這種深切的痛惜,一方面源自他與方漢奇的知音、摯友關系;另一方面還來自他對方承道出眾才華的賞識。他與方承道接觸的次數雖不多,但已能顯著地感到其之學問見識不遜乃父。這樣一個超凡才俊,竟會淪為敵對勢力之首,豈能不令人扼腕嘆息!

此外還有一點,也讓宗澤的心情有些復雜。那就是,他感到方承道對他宗澤,還是講情義的。從侯雲甫和簡師元、範光憲的供詞中,他都曾得知過一個事實:天正會裏曾提議以暗殺手段除掉宗澤者不乏其人,但均被草廬翁制止。為此草廬翁還專門下達了一道指令,明確命令不經他的許可,任何人不許傷害宗澤。當然,這一情況,也恰恰成了促使宗澤將懷疑目標指向方承道的重要因素。

希望也罷,不希望也罷,現實就是如此。這場面對面的鬥爭,注定是無可避免的了。能不能勸轉其幡然猛醒棄舊圖新,將他的滿腹才智投入於抗金救國的大業之中呢?宗澤不敢說這種可能性有多大,但他打算為此盡量做出努力。不過,這是後話。現在他需要做的,只能是高度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將這場博弈的終決之戰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