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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了這種狀況,黃伯龍的第一反應,是欲查清發生狀況的原因。但當時的情況容不得他先去查這個。眾人挨痛不過,紛紛要求他快去請郎中。黃伯龍眼見得眾人這般狼狽模樣,心知若不給他們趕緊治療,是無法讓他們去執行任務的。況且,他自己的腹內,也在一陣緊似一陣地作痛。因此他只好應允,馬上派人請找郎中。

這時,袁保通便不失時機地捂著肚子上前獻策,說他認識逍遙堂的一位郎中,極善診治五臟雜症。只是此君一般只是坐堂應診,不會輕易外出。如能酬以重金,他可憑著素日的交情,盡力將其搬來一用。

黃伯龍一時也想不起另外還有哪位郎中可請,只能同意袁保通去跑一趟。同時他指派了一個腹痛較輕的喚作封羽的弟兄同往,實乃監視之意。這倒不是因他對袁保通有懷疑,而是由於事處非常時期,他不得不格外小心。

袁保通和封羽走後,他便忍著腹痛親自對這起嚴重的食物中毒案進行了細致調查。查來查去,終於查出了結果。在一個大水缸的底部,發現了幾只腐爛了的死耗子。找到了這幾只令人作嘔的罪魁禍首,他心裏才算踏實下來。他也沒敢聲張,只是吩咐兩個弟兄,悄悄地將那一缸水擡出廟去倒掉了事。殊不知那其實是袁保通故意制造的障眼法。

設法脫離了樊籠,下面的事就好辦多了。雖然身邊有個緊盯著他的封羽,但這在袁保通眼裏已不在話下。

早在指示袁保通順水推舟打入天正會的同時,宗澤便為他設計了一整套的聯絡方式和聯絡暗語。當初袁保通對此還有些不以為然,覺得汴京畢竟是大宋國都,對付那幾個不法之徒,手法何須如此詭秘。此時事到臨頭,他才體會到,宗澤的老謀深算,絕對不是多余。

袁保通與封羽縱馬馳至太廟街,進了逍遙堂後,就有一個夥計熱情相應。袁保通先說他有急事需面見賈郎中,又交代道隨他前去的這位弟兄身體不適,望即予安排就診。那夥計會其意,就先請他們坐在一側飲茶。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那個夥計去而復返,請他們上樓就診。上得樓去,剛步入一間診室,封羽便被人猛然擰著臂膀拿下,塞入另室。藥店掌櫃讓袁保通再稍候一時,說衙門裏的接頭人片刻即到。

俄爾,步達昌由藥店後門上來,聽取了袁保通的呈報。袁保通敘述完所知情況後對步達昌說,他必須馬上帶著一個郎中返回火神廟,那個跟他來的封羽也必須一並放回,否則黃伯龍必將帶人轉移,更改集結地點,那便會對圍捕匪夥造成極大困難,並將遺留諸多隱患。

這時去請示宗澤是來不及的。步達昌略加思索,便當機立斷地決定,可委派藥店中一個叫曹剛的年輕夥計,以所謂賈郎中之徒的身份,跟隨袁保通返回火神廟。他說那曹剛既懂些醫術,又會些拳腳,為人可靠機警,隨其前往臥底,條件非常適宜。至於那個封羽,則可以脅迫手段逼其就範。脅迫的方法,是聲稱方才給他喝的茶水,其實是一種緩效毒藥,如果得不到解藥,他將於兩日後因五臟潰爛而亡。而此外,官府還將以謀逆罪連坐法,對其家族滿門抄斬。

袁保通認為此計可行。步達昌遂命人把封羽拽過來,如此這般地進行了恫嚇。那封羽果然被唬得大汗淋漓,連連叩首指天發誓,只要能饒他一家老小性命,他一定立功贖罪絕不誤事。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廝還真是說到做到。回到火神廟後,他不僅配合袁保通將謊言說得滴水不漏,圓滿地應對了黃伯龍的盤問,還在官軍圍捕集結於此地的匪徒時,主動地協助袁保通、曹剛,為制伏企圖頑抗的死硬分子出了大力。事後步達昌當真給了他三丸“解藥”,封羽服下後覺得渾身舒服。其實那不過是用柴胡、茯苓、陳皮等制成的除濕丸,任何人服了都很舒服。

最可笑的是那位黃伯龍先生。他以占蔔為生多年,曾為人指點迷津無數,到頭來卻竟然是栽在了這項看家本領上。原來,當允準袁保通去請郎中後,他曾暗自蔔了一卦,所得卦象是吉兆,因而戒心大減。事敗後他懊喪透頂,並且很奇怪自己為何居然就相信了那套其實自知是扯淡的占蔔把戲。

當是時,已有若幹情報顯示,城西北的洞元寺和城東的舊曹門附近,都疑似是叛匪的集結地點。而袁保通的情報到手,乃使宗澤判定,對方的真正集結處,就是那座火神廟,余者皆為疑陣。這就為宗澤合理使用兵力提供了重要依據。像袁保通、曹剛這樣的普通百姓,一不貪賞;二不圖官,而甘願為平叛舍生忘死,這令宗澤甚為感動。由此,他越發體會到了爭取民心的重要性。如果能使舉國之兵民皆臻同心同德休戚與共境界,則泱泱中華更有何敵何難可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