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權在手,跟我走

這一個下午,徐平便和秀秀在小院裏折騰白酒,直到快天黑的時候,他們又制了一盞酒精燈出來。

晚飯的時候,秀秀去廚房拿了幾個饅頭,鍋裏還有煮老鴨湯剩下的鴨肉。徐平嫌膩,鴨肉一點也不吃,都讓給秀秀了,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一直到收拾完,不知問了多少遍徐平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來到書房裏,徐平點起酒精燈,謝天謝地,比昨天晚上的油燈亮多了。

徐平來了興致,一直寫完上中下人口手日月水火山石才停下。

秀秀看著桌上的字,一邊跟著徐平念,一邊小聲嘀咕:“這詩也不是詩,詞也不是詞,讀起來也不順,更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怎麽連起來的?”

徐平也覺得別扭,其實他根本就記不起自己小時候學的課文了,印象中好像都是有小情節,並不是這樣的。

嘴上卻不讓人,對秀秀道:“你又不是學詩作詞,只是認字,認字就要這樣學!”

秀秀撇撇嘴,並不怎麽相信,好在學得還很認真。

徐平嘆了口氣,再教下去他也編不來教材了,看來還是要找兩本《雜字》、《千字文》之類的來教秀秀。

第二天起來,徐平找到徐昌,帶了幾個莊客去庫裏檢驗農具。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更何況這是徐平的老本行。

因為經常要取用,農具庫沒有落鎖,幾人徑直進去。

農具擺得還算整齊,徐平一樣一樣看過去,一邊看一邊嘆氣,這裏的農具與他的前世差別實在太大。

比如先說這犁,此時已經使用曲轅犁,這倒沒錯,但卻不是他前世見過的實物。一般來說犁分兩種,一種是中華犁,也叫東方犁,特點是原地翻土,不留明顯的犁溝。另一種是西方犁,也就是歐洲犁,向側邊翻土,有明顯的犁溝。中華犁適於農耕,與中國的小農社會相適應,西方犁適於大規模耕作,特別適於機械化,所以徐平前世西方犁已經徹底取代中華犁。現在正是小農社會,中華犁正好合適,但在犁應用的一些特殊場合,比如開溝,比如收取塊根類作物,中華犁還是有些不適合。

再說種地的耬車,徐平的前世已經被播種機取代。兩者的區別,從根本上來說就是耬車是利用種子的重力被動下種,播種機是利用動力主動下種。不要小看被動和主動的區別,這正是徐平農機這行的精髓所在,惟有變被動為主動,才能進行人工的精確控制。

至於其他的鐮鋤之類,自然也比不了前世進行過各種優化的形制。

除了原理上,材料上的差別也很致命。在這個時代,優質鋼材還是很難得的,很難廣泛地用在農具上。大多農具都用的是普通的生鐵和熟鐵,與此相應的只好做得粗大笨重。

諸般看罷,徐平想了想,改造農具要分幾步來。一是先要改變材料,弄到優質的鋼鐵,不然做出來的東西難當大用。再一個就是針對具體的農事作業,制造出合適的農機具。

這是他的老本行,雖然沒有動力,做不到機械化,但利用大牲畜再配合合適機具,爭取半機械化還是有希望的。實際上他的前世中國在這上面花了幾十年功夫,老站長的青蔥歲月就花在這上面,他耳濡目染也學了不少。

新中國的機械工業,本來就是以國防和農業為原始驅動力發展起來的,一直到徐平穿越的時候,農業及其相關工業和國防工業依然是世界上各國工業發展水平的標志。坦克生產國和拖拉機生產國的重合並不是巧合,自古以來,古今中外,耕戰都是立國之本。

依照前世中國農村推行半機械化的經驗,鋼鐵先不說,有幾個關鍵的機械零部件是必需的。一是軸承,不管多粗糙,成本多高,這個不可或缺。再一個鏈條和齒輪,這些雖不是必需,但最好是有。

正在徐平冥思苦想的時候,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大郎真是心急,一刻也等不了嗎?”

轉過頭,原來是洪婆婆,正沉著臉看著自己。

徐平有些摸不著頭腦:“婆婆說哪裏話?”

洪婆婆從身上摸出一大串鑰匙,對徐平道:“這鑰匙我一天沒交出去,權就不在大郎手裏,你來查庫就說不過去!”

徐平想了好一會,才恍然大悟。

權,這就是權啊!官府的權是符印,而家的權,就是這一把把鑰匙。新媳婦拜公婆,婆婆交權的標志就是把家裏錢箱的鑰匙交出去。

看來爹娘沒有食言,讓洪婆婆回來交權了。

徐平自然不會與女人做口舌之爭,只管悶頭不吭聲接過洪婆婆的鑰匙,一個一個倉庫檢查了。

其實一個田莊也沒什麽,無非是糧倉,草棚,農具,各種牲畜,至於家裏用的東西,依然是洪婆婆管著。

徐昌帶著高大全等幾個莊客跟在後面,雖然心裏歡喜,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洪婆婆這個女人太愛記仇,讓他看見了不知什麽時候就要穿小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