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雜事(第2/2頁)

北宋開封作為都城所在,制度與普通的州府不同。知府基本只管東京城裏的事情,那裏高官雲集,能不出亂子就不錯了。其他郊區各縣,則有專門的提點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此時一正一副,分別為張嵩和張君平。張君平是個水利專家,不久前提了個建議開溝渠解決開封內澇問題,兩人正忙著到處開溝呢,哪裏有閑心管這档子爛事。

那個莊子位於群牧司的地盤,一般人也不敢去,正是馬家窩藏這一夥人的好地方。各方都裝作不知道,推得一幹二凈。

徐平和桑懌沒辦法,便就懈怠下來。

到了這個地步,桑懌之所以還沒走,倒不是他多熱心。他是個種地的,在徐平莊上發現了很多新事物,種地又快又好,有心要學,便留在了徐平莊上。

徐平找到桑懌的時候,他正在棚子底下研究中耕鏟呢。

這個時候又沒有除草劑,農人種地,最愁的就是鋤地了。不管多勤快,一場雨下來,草就又起來,長得比莊稼快多了。

一般來講,此時在北方一個男丁平均耕種二三十畝地左右。雖然做不到後世那樣精耕細作,收成也夠一家人衣食無憂。

徐平莊上只有二十多人幹活,卻一口氣種了一千幾百畝的高粱和苜蓿,正常情況哪裏忙得過來。全靠了徐平制出的各種新式農具,竟也遊刃有余。種的時候有播種機,作物長起來了,有這中耕鏟,誰去鋤地。

桑懌渾身上下濕噠噠的,也沒去換衣服。見到徐平過來,起身道:“小莊主真是奇思妙想,這一趟鏟過去,什麽草都被壓住了,比鋤的也不差多少。只可惜了這一場大雨下來,等天晴了還要再忙一遍。”

徐平道:“哥哥這可就想得差了。中耕雖然沒有鋤得幹凈,但都是把草壓在了土下,就是遇上下雨,一時也起不來。這又比鋤強。”

桑懌有些驚訝:“真的?哪裏會有這種好事!”

徐平笑了笑:“等過兩天,哥哥盡管去看!”

兩人隨便閑聊幾句,便又說到了燒煉白銀的那一夥人身上。

桑懌苦著臉道:“這些年來,我也拿過好幾夥盜賊了,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有勢力人家攪合進來,我們就有些難辦了。”

徐平卻坦然了許多:“他們窩在惠民河邊上也好,離我莊子有幾十裏路,就是生事也不容易牽連到我這裏。”

桑懌道:“聽說馬家與你家有些嫌隙,你就不怕?”

徐平道:“我怕他幹什麽?只要不去惹他,他又怎麽耐何得了我!只躲著他,難道他還能惹到我莊上來?”

桑懌搖頭:“總不能躲一輩子。”

徐平神秘地一笑:“哪裏會用躲一輩子!”

桑懌見徐平已經對那夥盜賊失了興趣,也覺得沒意思,只好轉開話題,只是說些種地的事。

徐平之所以轉變態度,是因為隨著時間增長,他對如今的局勢了解得更多,也就有了其他的想法。

剛開始的時候,他聽說馬家的靠山是垂簾的太後,那種大人物當然是自己家惹不起的,最好有多遠躲多遠。慢慢時間長了,他聽別人說起這位太後的次數多起來,就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劉太後相當強勢,幾乎是一手遮天。問題是慢慢皇帝也長大了,今年已經十五歲,說起來到了親政的年紀,劉太後卻一點交權的意思都沒有。有大臣提起讓太後撤簾,都被竄貶到遠處。

宋人的嘴碎,有了這種事,提起這位太後,經常說起的就是她會不會成為大宋的呂後,甚至是大宋的武則天。

一次兩次沒什麽,次數多了徐平就聽出味道來。這種話,可不是下層小民瞎談論出來的,而是朝中的大臣普遍這麽想,並死死防著。

徐平的歷史雖然不怎麽樣,也知道宋朝絕沒有呂後武後故事,趙家在皇位上的屁股比哪朝都穩。太後早晚會升天,皇上早晚要親政,朝野上下又有這麽多這種傳聞,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皇上親政後太後家親戚的下場。

太後都五六十歲了,還能熬幾年?無非是這幾年老老實實過日子,不惹事就好了,等太後一升天,馬家還算什麽?

想明白了這一點,徐平也就坦然,只是緊守莊園就好。

說了一會,桑懌指著棚子裏面的一輛車道:“常常見到小莊主在這車旁邊忙,不知有什麽用?這車又沒有轅,駕不上牲口,難道用人拉?”

徐平眼睛一亮:“哥哥的眼光好,這車可是我的一片心血!其他做出來的各種都比不上。今天且先賣個關子,明天是我老師生日,我要用這車去鎮裏接爹娘回來,一起給老師做壽,那時就知道了。”

其他的各種機具徐平無非是拿前世的改改,只有這輛車是真花了他無數心思。這是一輛人力三輪車,不用齒輪鏈條,還帶著彈簧減震,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一等一的奢侈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