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針尖對麥芒(第2/2頁)

這種事情就是趕緊把指使他的人找出來,雙方桌子底下談,是和是戰,就看對方的要價和自己的實力了。

林主管見了徐平,急忙起身行禮:“小官人今天怎麽有空?”

徐平道:“我今天進城,是與爹娘一起過節的,在路上走的累了,剛好到了店鋪這裏,進來討杯茶喝。主管自便。”

林主管便向徐平介紹對面的小黃門:“這是宮裏的周閣長,到店裏來談些事情。”

那個小黃門聽了,急忙站起來,對徐平拱手道:“我是周青,上司要——讓我來與你們店裏談點生意。”

徐平看他神情局促,吞吞吐吐的樣子,哪裏有來敲詐勒索的氣勢?心裏嘆了一口氣,這必然是哪個有勢力的內侍把他逼出來的,在哪裏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啊。出來做這種事,成功了自己落不下好處,如果一個運氣不好,被朝廷當典型抓了,打一頓板子算好的,掉腦袋也不算什麽。還好現在是太後當政,女人的毛病就是護短,他們這些內侍日子好過些,如果換成個有脾氣的皇帝當政,因為出來狐假虎威被亂棍死的內侍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徐平拱手回個禮:“閣長安坐,我喝口茶就走。”

小廝上來了茶,徐平坐下慢慢喝。

林主管和這個小黃門該說的都已說完,此時都是在這裏幹坐著。一個是在等主家去探聽回來的結果,另一個則是沒有結果不敢回去,現在桌子上多了一個徐平,兩人都不自在起來。

尤其是周青這個小黃門,本來就年紀不大,還早早就入皇宮,與人接觸不多,見識太少,見徐平不時打量他,如在針氈上一般坐立不安。

徐平倒是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覺得缺了個玩意的男人好奇,好不容易見到活的了,難免就多看上兩眼。若說他的前世什麽都有,就是這種生物算是沒有了生存的土壤被埋進了歷史的塵土裏。

徐平把一盞茶喝完,對面的小黃門已經被他看得快哭出來了。

把茶盞一推,徐平對林主管道:“多承主管款待,你這裏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攪了,這便告辭。”

林主管道聲有空常來,便把徐平送出門。

見林主管回了店裏,秀秀才敢小聲問徐平:“官人,剛剛與你和主管坐在一起的那人是幹什麽的?你怎麽老是看他?”

徐平聽了,不好意思地說:“連你也看出來我看他了?這可不好,要讓人說我孟浪了。至於那人嗎,是服侍皇的內侍。”

秀秀也不知道內侍是幹什麽,撇撇嘴:“那有什麽好看的!”

兩人正要離去,突然看見對面有個官人騎了馬,帶了兩個隨從徑直向自己家的白糖鋪子裏來。徐平不知又要發生什麽事,便停了下來。

那個官人進了鋪子,小廝迎上來道:“提轄怎麽有空來,快裏面拜茶!”

領著那個官人便進了雅室。

徐平正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有個人從後面拉住他:“小官人原來也在這裏,隨我來。”

徐平回身一看,原來又是張天瑞,心說這人怎麽老是這麽鬼鬼祟祟的。

兩人掩到一處賣飴糖鋪前圍著的人群裏,徐平才小聲問:“都管,查明白是什麽人主使的了嗎?”

張天瑞嘆口氣道:“聽說是閻文應派了這個小黃門出來。”

徐平一臉茫然:“閻文應是什麽人?”

“哦,”張天瑞竟一時不知該怎麽解釋,“反正是宮裏正當紅的內侍,宮裏宮外都有人脈。”

徐平還是不明白:“他一個內侍,來找我們的麻煩幹什麽?別說有李太尉可以收拾收他,搞垮我們他也得不到好處啊!”

張天瑞又嘆一口氣:“話是如此,可他一向與呂夷簡相公友善,就怕背後主使的是這一家了。”

呂夷簡是前朝名相呂蒙正的侄子,此時為參知政事,這個名字徐平前世也有印象,但有什麽具體事跡就模糊了。可就算以他這一世的知識也覺得呂夷簡不可能,連他這個草民都知道,首相昭文相王欽若就差咽下最後一口氣,朝廷宰執正是大換班的時候,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讓政敵抓住把柄?

見徐平滿臉不信,張天瑞又道:“我也覺得不可能,閻文應本性貪得無厭,勾結了別人做這事也有可能。”

徐平不想瞎猜,便問張天瑞:“剛才進店裏的那個官人是誰?是你找來嚇走那個小黃門的嗎?”

張天瑞笑道:“那是正監著在京榷貨務的張惟吉大官,一向與我友善,把他找來,先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內侍嚇上一嚇!”

原來又是個內侍,不過這個有地位多了,有實權的。

張天瑞話聲剛落,徐平就見到周青這個小黃門從自己店裏沖出來,低著頭只管走路,隱約還能看見在抹著眼淚,也不知張惟吉罵了他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