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忠州小衙內(第2/2頁)

“鹽來自欽州和廣州,以廣州為多,順郁江而上。絹帛多是從桂州來,水路可到邕州。專門做這生意的廣州商人也不少,學生認識幾家。”

徐平也在想著蔗糖的銷路,對李安仁道:“有認識的廣州商人,什麽時候也介紹幾家給我認識,這裏還有生意給他們做。”

“倒是有一家,主事的名叫黃師宓,與學生一樣曾經習過進士學業,而且他曾經過了廣州的發解試,未過省試。他們家幾代做這生意,家大業大,人脈又廣,最是合適。”

“讀書人最好,話說起來容易,少許多麻煩。過些日子,你引他到如和縣來見我,我與他商量。”

正在兩人說得熱鬧的時候,突然一個兵士沖進來,向著朱巡檢叉手行禮道:“稟巡檢,外面忠州的小衙內黃從貴帶人到草市鬧事,把人都沖散了!”

報完,才想起坐在上位的徐平,急忙轉身叉手行禮,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傻呆呆地站在那裏。

朱宗平滿臉尷尬,站起來向徐平陪罪,問道:“通判,忠州的土人不識法度,每年都要來巡檢寨鬧幾次事,屬下都是好言把他們勸回去。這次又來,還請通判吩咐如何處置?”

徐平還沒與土酋打過交道,對朱巡檢道:“你與我先出去看看再說。”

站起身來,又對李安仁道:“你且在寨裏等候。”

李安仁卻道:“學生與那小衙內有幾分交情,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到了寨子裏,朱宗平去點齊兵丁,徐平吩咐高大全和譚虎自己的把隨從招集起來,隨著自己出去。徐平也聽說過附近蠻酋仗著人多勢眾,往往不把官府放在眼裏,多帶點人以防意外。

寨門一開,五六十人一湧而出,徐平和朱宗平騎馬走在前面,早早看見不遠處二三十人圍著一個騎馬的少年。那少年催著馬,追著草市上的蠻人,手裏的馬鞭沒頭沒臉地打下來,嘴裏罵罵咧咧。

見寨子裏兵馬出來,少年才停下,冷眼看著過來的徐平一眾人馬。

朱巡檢縱馬而出,對少年高聲喝道:“黃從貴你好大膽,敢到巡檢寨這裏鬧事!本州通判正在這裏,你還不過來拜見!”

黃從貴歪頭看著徐平,陰陽怪氣地道:“什麽通判,我們蠻人只知道城裏的曹知州,除了他,哪個官員也不認!”

聽了這話,朱宗平心中暗暗叫苦。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讓自己下不來台。來硬的吧,他家裏數百家丁兵,鬧起來不是小事,朝廷裏怪罪下來,自己那頂小小的官帽可擔不起。要就這麽認了,身後的徐平那裏交待不過去,他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這官也不用當了。

徐平見朱宗平在那裏不說話,也不讓他為難,打馬上前,面色沉靜地對黃從貴道:“本官邕州通判徐平,州下無論軍民,都在我和曹知州治下,你是個什麽東西,敢來藐視朝廷權威?”

話到最後,語氣已是極為嚴厲。

黃從貴出乎意料,看著徐平怔了一下,才道:“我們土人只知道知州,不知道通判是個什麽官!我爹也是知州,為什麽要拜你個通判?”

徐平冷聲道:“化外土人,不知朝廷禮儀,尚有可恕,我不與你計較。不過你帶人來這裏沖撞市場,打罵百姓,可知已經犯了朝廷法度?”

“什麽屁法度?你這裏招攬來買賣東西的,都是我們家的家奴,他們的東西都是我們家的,私下來賣,這不是偷盜是什麽?我不但打他們,我還要把他們抓回去,砍了頭祭鬼!看誰敢來與你們交易!”

說到這裏,黃從貴惡狠狠地揚著馬鞭,嚇唬周圍的生蠻。

聽見這種無法無天的話,朱宗平心裏發苦,徐平少年為官,怎麽可能忍得下這口氣?一旦發作起來,他和手下的廂兵難免要與黃從貴的人爭鬥,如果引起忠州蠻人的叛亂,自己如何能夠當得起?

徐平的面色沉了下來,如果今天讓這個黃從貴全須全尾地回去,這處草市從此就廢了,自己的計劃便再難展開。

黃從貴身後站成一排的二三十人,一色青衣,赤著雙足,手裏的武器雜亂無章,有拿短刀長矛的,有的舉著藤牌。

這便是忠州黃家屬下的家丁兵,又稱田子甲,只效忠主人,不知朝廷官府為何物,是黃家橫行一方的倚仗。

蠻人爭鬥,都是家丁兵這樣排開,遠遠伸展出去,打起來兩翼包抄,人多的一方把人少的一方圍起來痛毆,再沒其它花樣。

徐平到這裏半年了,對這些早有耳聞,也懶得再與黃從貴說什麽,把高大全和譚虎兩個招到跟前,低聲道:“你們兩個聽我號令,縱馬沖上去把那個蠻人首領擒過來。一定要快,不要與他的隨從亂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