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戰後忠州(第2/4頁)

黃從富隨著親兵進來,看著地面不敢擡頭,心中羞愧欲死。想起當初在徐平面前的豪言:“只要叔父不在,忠州我們父子當然做得了主!”萬萬沒想到,機會從天上“呯”地掉到自己面前,自己伸手不但接不住,還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好事砸了個嘴啃泥。

“我扶你上馬,再送你一程。”徐平當日的話猶在耳邊縈繞,黃從富卻覺得那個機會正在離自己遠去,無力地伸出手,卻怎麽也抓不住。

徐平看著黃從富的樣子,雙腿不穩,兩手顫抖,低頭看地,一步一跌,雙肩一聳一聳的好似還在抽泣。他身上的衣衫淩亂,有的地方還露出血痕,腿彎著直也直不起來,好似受過刑的樣子。

兵士復命,站到一邊去了。

徐平把茶杯放下,平息了一下心情,盡量用自覺平和的聲音問道:“黃從富,先前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是怎樣把事情弄到這步田地的?”

黃從富再也承受不住,騰地跪在地上:“上官明鑒,真不是我的錯!這次他們出去搶掠申峒,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啊!等到發現城寨裏人少了很多,小的也知道必定是出了事,可問別人他們不告訴我啊!等到我終於把事情打聽清楚,知州——知州的兵馬已經快到忠州了——”

“什麽?這消息你比我知道得還晚?!”徐平的耐心幾乎耗光,實在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找到如和,跟你好話說盡,什麽都給你安排好了,到來你就是這樣做事的?”

“我——我也不想——”

徐平長呼了一口氣:“算了,這些廢話也不需要再提。說說吧,曹知州進城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知州向這裏進軍的消息傳來,我堂——黃從貴就把我們父子抓了起來,對我們用刑。上官,我從來不知道黃從貴是如此狠毒的人,以前只是以為他不過霸道而已!他——他意然把我們父子綁在凳子上,在腿下墊木柴。上官啊,你們是不知道,那種滋味,當時我死的心都有了!”

徐平咳嗽一聲,擺擺手道:“這些細節就不用說了,挑關鍵的說。”

“是,小的遵命!”黃從富的胸膛上下起伏,顯然黃從貴的刑罰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怕一生都忘不了,卻不知道黃從貴只是把徐平用在他身上的手段,學來在自己身上試了一下。

“黃從富在我們身上用過了刑,才告訴我們,朝廷大軍殺來,忠州是必然守不住的,他帶了錢財去投奔遷隆寨,等到與他爹匯合,再殺回來不遲。”

徐平冷笑一聲:“他想的不錯,不過只怕要到地下去找黃承祥了。”

黃從富猛地擡起頭來,兩眼放光,聲音顫抖:“上官——上官是說我叔父,他——他死了?難道他真地回不來了?”

“有什麽稀奇?黃承祥擅自發兵攻打其他州峒,視朝廷如無物,還想長命百歲嗎?這也給其他蠻酋提個醒,安分守己才有好日子過!”

說完,徐平沉默了一會。萬沒想到,根本不用自己動手腳,黃承祥就忍不住去找申峒的麻煩了。早知這樣,事前何必找黃從富這廢物?到了現在,反而像牛皮糖粘在手上,甩也不好甩脫。

黃從富跪在地上,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臉上的狂喜。今天受的苦楚都是值得的,以前忍辱負重的日子都是值得的!黃承祥死了,黃從貴跑了,這忠州現在還有誰,還有誰能夠坐上知州的位子?

忠州知州的位子,舍我其誰!至於阿爹根本就不用去考慮,他這一輩子早就嚇破了膽,絕不會來與自己爭。

舍我其誰!舍我其誰!——哈!哈!

等當上知州,第一件事就把妻子換了。現在那位出身太過普通,父親只是州裏的提陀,家裏沒十畝地,怎麽配得上知州?聽說陀陵縣知縣的女兒長得不錯,又正當妙齡,嗯,不如娶到忠州來,與自己成雙配對。兩地相距不遠,聯起手來正好對抗今年發達起來的申峒。

前途無量,前途無量啊!

徐平和曹克明對視一眼,對黃從富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身上的傷也治一治。不急在這一時,以後再找你說話。”

黃從富站起身來,有些失望,看著徐平,眼巴巴地說:“上官,我——知州——何不現在定下來?”

徐平擺擺手:“先回去,養傷要緊,一切都不急,來日方長。”

黃從富有些喪氣,卻不敢頂嘴,只好轉身出門。腳下辨不清高低,心裏不停地給自己氣:“上官一定是心痛我受了傷,並不是不讓我當知州,而是讓我養好了身子,才能接知州的大任!——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的!”

看黃從富出去,徐平苦笑道:“誰能想到我竟然找了這麽個人?”

曹克明也忍不住笑:“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後悔也無用。忠州日後怎麽安排,通判有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