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淥州被攻

看著阿申和段雲潔乘座的牛車緩緩離去,段方騎著馬緩緩跟在身後,徐平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天上的太陽又圓又白,陽光很亮卻不溫暖。路邊的竹林依然是綠的,不時伸出來的枯葉卻透著一種冬天的蕭索。

徐平轉過身,意興索然地返回衙門。

總覺得滿腔豪情壯志,可段雲潔說出讓他滅甲峒平交趾,徐平卻無法點頭。甲峒不在話下,可交趾,徐平實在說了不算,又怎麽能如何回答。

他記得昨夜段雲潔的無奈:“你以為我不會求你什麽軍國大事,因為我是個懂事的女人。但我就是要問一問,聽一聽你的回答。”

“我只能說我記在心裏,可我回答不了。如果有一天我真地滅了交趾,肯定因為你曾經這樣對我說過,但絕不是僅僅因為你對我說過。”

枯黃的落葉在地上翻轉,茫然無頭緒。

嶺南的冬天或許沒有中原的嚴寒,但這種蕭索肅殺的感覺卻並無二至。

春生夏長秋收,冬主殺,徐平站住腳步,看著東邊諒州的方向。

有的時候徐平感覺自己像一只勤奮的蜘蛛,貌似威風凜凜四處縱橫,實際上一直在一張大網裏而不自覺。

蜘蛛沒有破網而出的勇氣,卻能夠吞掉纏在網上多時的獵物。

明道元年十二月初十,丁未日,桑懌逆襲廣源州援軍於七源州外,擒南衙王儂智聰,斬級二百余,余眾奔潰。

同日,思瑯州舉兵反廣源州,驅逐本地儂家族人。

次日,田州發兵討廣源州,兵臨勿惡峒。

至此,廣源州大勢已去,只等著桑懌列兵廣源州寨下,擒殺賊首。

此時的廣源州雖然在邕州和交趾、大理鬧得聲勢浩大,但終究還沒有對大宋內地造成威脅,朝中討論得不多。為免意外,徐平交待桑懌,除了黃師宓和黃瑋兄弟盡量生擒回來明正典刑外,其他人不拘死活。由於前世記憶,徐平還特意交待了要留意一個叫儂智高的九歲孩童,不要讓他走脫。

與此同時,交趾援助甲峒的人馬也陸續到達,戰事焦點移到了東線。

窮奇河邊,一隊交趾土兵正在紮帳篷。

一個光著半邊膀子的壯漢一邊扯著繩子一邊罵道:“直娘賊,讓我們來幫甲峒的忙,卻打發到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河那邊,看,河邊不遠就是個村寨,為什麽不讓我們到那裏住去!”

另一個懶洋洋地道:“快住了口吧,甲知州可是被對面的大宋嚇破了膽子,說什麽北諒州是大宋封的,不要輕易去撩撥。”

“放她娘的屁!”光膀子大漢恨恨地罵道,“他住在衙門裏,天天好酒好肉吃著,美貌小娘子摟著,讓我們吃苦,還說這種屁話!”

“人家是皇親國戚,你怕不怕?”

“去他娘的,就是這些人最沒有膽子!像是往年,我們也到甲峒來,那都是殺到大宋境內去,搶錢搶糧食,男人搶了賣,女人搶了睡,什麽時候怕過他們!現在倒好,睡到荒天野地裏,還不準過河!”

另一個漢子拍拍手:“二哥,歇歇,我們坐下說話。”

兩人在河邊坐下,那人接著開口:“不讓過河,那就不過河,甲峒是這裏的地頭蛇,得罪了沒好果子吃。”

說到這裏,又指著面前的窮奇河道:“二哥,你知不知道窮奇河從哪裏來?流到哪裏去?”

“從淥州來,流到門州,最後到七源州。五郞,你問這個幹什麽?”

“著啊!二哥,你看啊,我們就是不過河,上可到淥州,下可到門州,一樣都是大宋的地盤,一樣也是由著我們搶啊!門州那裏聽說有騎兵,我們不去招惹,可淥州沒有啊!我還就不信了,大宋有那麽多兵,能處處設防!”

二哥低頭想了一會,擡頭看著五郎,重重一拍他的肩頭:“你小子平時蔫壞蔫壞的,二哥我就是喜歡你這壞勁!”

說罷站起身來,四處看看,見周圍的其他土兵也沒注意他們兩個,對坐在地上的五郞道:“起來,沿著河那邊不到五裏路就是淥州境內,河邊必有村鎮,我們到那裏搶一筆發財,還在這裏窮忙什麽!”

五郎站起身,拍拍屁股:“二哥,這事我們兩個人做不來,不如再叫上幾個知心相好的,一起去發一筆財!”

“就這樣定了,我們各自去招呼三人!五郎我跟你說,甘蔗都是頭一口才甜,你的口風可要緊,不要弄得盡人皆知,我們就沒油水了!各自叫三個人來,再不能讓多一個人知道!”

五郎應了諾,與二哥分頭去招集人手。

這些人都是到處搶慣了的,聽見這種好事,蚊子見血一樣,一呼百應,沒片刻功夫就湊夠八人,紛紛找借口離開了駐地。

到了傍晚,這八個人吃飽喝足醉醺醺地回到駐地,身上還帶著搶來的布帛緞匹,其他人看見眼一下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