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思家的情緒

石全彬長於富貴之家,自小入宮,二十多年間何曾見過這種山呼海嘯的場景。近百巨大的石彈帶著裂空聲從頭頂呼嘯而過,氣勢就奪人心神。

過去了好一會,石全彬才回過神來,到山邊看不遠處的交趾軍營。

那裏此時已經是一片混亂,石彈打翻了燈盞和火把,引燃了營帳,好幾個地方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中人影竄來竄去,哭爹喊娘。

真正被這一波石彈打死打傷的其實只有兩三百人,但氣勢實在驚人,又不知道宋軍什麽時候再發第二波來,交趾兵士在黑夜中到處亂跑。

徐平看了,嘆口氣道:“可惜,沒想到這些交趾人如此難纏,這樣打下去還能堅持得住,我還想著會發生營嘯呢!”

營嘯是軍隊的噩夢,石全彬倒是聽說過,對徐平道:“交趾人多是同族近支入軍,軍紀又松懈,營嘯這種事倒是不容易起來。”

徐平點頭:“倒是,所謂有一害有一利,這倒是他們的長處。”

營嘯是軍隊中兵士由於極度壓抑的環境,精神高度緊張,突然發生的無意識的大量兵士暴亂,發生一次,基本上一支軍隊就廢了。

石全彬看著混亂的交趾軍營,口中道:“再打一波,這些交趾人必然就住不下去了!依我看,最少要後腿十裏八裏紮營。”

“算了,看看石砲效果就好,難不成真把交趾人嚇走?我們這裏數萬人忙了近一個月,不把交趾大軍引來戰上一場,那就可惜了。”

石全彬知道徐平的意思,也不堅持,只是搖頭可惜。

備了酒,兩人下了山頂,去給剛才的砲手祝酒。

石全彬看著月光下高大的砲架,口中道:“前些日子在這裏裝的時候還不覺得,卻沒想到這石砲如此厲害!雲行,你說這些石砲能夠打遠打近,隨心所欲,到底是怎麽調的來著?”

徐平指著砲尾上的鉛配重塊道:“看,那些鉛塊厚薄不等,輕重不一,放上不同的鉛塊,拉了上去銷住,發砲的時候,突然打下銷子,石彈便就飛了出去。石彈也不是一樣大小,分成大小兩種。用不同重量的鉛塊,配上大小不同的石彈,石彈飛出去的距離便就遠近不同。”

石全彬看著似懂非懂,口中道:“有道理,不過看起來還是不夠精細。”

徐平笑道:“石砲只能打個大概,又能有多精細?若是要精細,其實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調整。”

說到這裏,徐平走上前指著裝彈的砲杆道:“這砲杆其實長短也是可以調的,越長打得越遠,短了則就近。不過戰事一起,講究是在最短的時間打出最多的石彈,所以這個地方一般是不調的。”

石砲用的是離心力,砲杆越長半徑越大,石彈飛出去的速度也越快,確實能夠細調,不過打起仗來意義不大就是了。砲杆的盡頭就是彈兜,這個必須是活動的,砲杆到了最高點才能剛好讓石彈飛出。如果石彈不能飛出去,玩笑就開得大了,砲毀人亡是必然。

石全彬上前仔細看了一遍,雖然原理還是看不明白,直覺得是覺得這東西制作精巧,裏面機關不少,心中一動,對徐平道:“你這裏還有沒有多的?最好是小一點,日後我回京的時候也帶一架回去,讓官家看看。如果用起來方便,便讓京裏的都作院照樣做上一些,發到軍裏去守城。”

這個年代畫圖紙是不成的,徐平是能畫出來,可沒有人能夠看懂。而現在工匠能夠看懂的那種示意圖,徐平又畫不好。

想了一會,徐平道:“這東西就是再小,一輛牛車也難裝下。而如果拆散了,我怕你到了京城裏裝不起來,也鬧笑話。這樣吧,我們回去之後,我尋個手巧的,給你做一個特別小的,花瓶大小也就罷了。小雖然小,一切都照著這裏的石砲來,你也好帶進宮裏。”

這實際上就是個小孩玩具了,徐平口上說著,心裏想著做的時候一定要多做幾具,除了送石全彬,等過幾個月自己回京,也是給孩子的玩物。

此時已經到了明道二年,徐平一邊在諒州打仗,一邊挖空心思想調回汴梁。隨著時間臨近,徐平的目標也越來越明確,就是三司鹽鐵判官。按制三司每部應有判官二到三人,此時的鹽鐵司判官卻只有宋庠一人,而且這種局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簡直就是專門等著徐平回去。

宋庠是天聖二年的狀元,中國歷史上非常罕見的連中三元的人物,比出身那是比徐平強得多。但徐平強在地方上經驗豐富,而且有治績,主持蔗糖務與鹽鐵司打交道也多,吏事熟悉。

三司判官不是個好職事,除非當跳板,不然真正有門路的人是不會接這個職務的。三司使作為宰執四入頭之一,經常有得寵的大臣在這個職務上鍍一下金,幾個月升任宰執,一年幾換都是常事。結果就是三司使對三司的日常事物並不熟悉,經常由三部副使主持三司日常事務,而一些具體的臟活累活便落到各部判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