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剪西窗燭

推薦一部歷史大作《春秋我為王》,作者專業過硬,考據精細,喜歡歷史的讀者一定不能錯過。隨著書裏的故事,重溫那璀璨而且充滿故事的歲月。

徐平在房裏與家人訴說著這幾年的離別思念,外面徐昌指揮著小廝女使排開筵席,宴請街坊四鄰。此時正是初秋,晚上還不太涼,院子裏夜宴正是好時候。

李璋自徐平一出皇宮,便與下一班祇候交接過了,回家換了衣服,帶著兒子到徐平家裏來,為徐平接風。

李用和出使黨項還沒有回來,二兒子李瑋與徐平不熟,李璋也沒有其他人作伴。如今李用和成了國舅,榮華富貴指日可待,李家成了開封城裏最顯貴的人家之一。自從皇上認了親,便賜了芳林園的宅子給他們,李用和沒敢要,後來改了惠寧坊的一處普通宅子,與徐家只是隔著一條禦街,規模也相差不大。

現在李家終於苦盡甘來,段老院子熬了一輩子,終於老來得福,得以安享晚年。李璋的弟弟李瑋雖然長得不太標致,但人老實,自小愛好琴棋書畫,如今請了個老師在家裏面教。作為外戚,又不指望將來跟徐平一樣科舉中進士,能夠學些文化人的本領在身上,將來足夠應酬就好了,李用和倒不強求他讀詩書。

如今外戚裏面,年輕一代書畫第一的當數劉從德的兒子劉永年,皇帝有意撮合,劉永年和李瑋經常玩在一起。至於劉太後的恩恩怨怨,隨著她人已經故去,也就隨風去了。認真說起來,劉太後得罪徐平遠不如得罪皇上厲害,皇上都放得下,徐平也沒什麽理由放不下。劉永年又是皇上自小養在身邊的,也沒必要與他鬥氣。

盼盼一直笑吟吟地跟在徐平身後,有時候是拉著張三娘,有時候拉著林素娘,有時候拉著家裏新討的女使翠兒,一直盯著徐平看,就是不開口叫人。

徐平也是無奈,不管怎麽哄她,她也不哭不惱,只是笑。莫說甩不掉她,就是能甩掉徐平也不舍得,可這一直不叫爹是怎麽回事?

直到李璋帶著兒子黑虎過來,盼盼脆脆地叫了聲“阿叔”,接了李璋從外面帶回來的糖人,高高興興地與黑虎去玩了,才不跟著徐平。

太陽落下山去,晚上的涼風起來,星光被徐家院子裏亮如白晝的燈光逼退,滿天繁星無奈地眨著眼睛。

滿院子的街坊鄰居徐平能叫出名字來的一個巴掌就能數得出來,但並不妨礙他們熱情地向徐平道喜,說著各種奉承的話。

徐平一一見禮,向眾人敬酒,感謝這些年來他們對自己父母家人的照顧。所謂遠親不如近鄰,跟鄰裏搞好關系,才能舒舒心心地過日子。

“騎大馬,穿朱衣,誰家少年……”

一群孩童排成隊,蹦蹦跳跳地唱著兒歌,圍著酒桌轉來轉去。黑虎和盼盼兩個還不知世事,看著熱鬧,拉著手也跟上去,跟在後面又唱又跳地開心。

徐平敬過一圈酒,微微有些酒意,一陣涼風吹來,打了個哆嗦。

夜已經深了,月亮從東方升起來,趴在樹梢間偷偷打量著這個世界。水一般的月華鋪灑在天地間,擡頭看下,月華下開封城裏的建築鱗次櫛比,繁華勝過邕州不能以道理計。

徐平覺得眼睛微微有些濕潤,一種異樣的感情從心底升了起來。

數月之前,執掌數十萬人的命運,手握數萬精兵破人國,擒人王,那種意氣風發也曾讓徐平激動。但今他卻深刻感覺到,自己需要的還是這其樂融融的平凡生活。

李璋上來把住徐平的胳膊,扶他回到桌前,兄弟兩人交杯換盞,喝著濃烈的美酒,說著這幾年的離別,談論著每個人的際遇,感嘆著命運的神奇。

徐正不勝酒力,喝了七八杯,便停住不喝。

見夜已經深了,街坊鄰居紛紛告辭離去,而徐平和李璋兄弟依然喝個不停,徐正正色道:“你們兄弟喝個意思也就罷了,等有閑了再盡興。明天八月十一,只日皇上臨朝的日子,一大早就要上朝。李家大郎尤其要到大內當差,絲毫馬虎不得,早點歇息得好。”

徐平和李璋連連答應,讓徐正早點回房休息,他們再喝兩杯就好。

自真宗皇帝後期身體不適,便改每日上朝為只日上朝,每兩天臨朝一次。到了劉太後掌政的時候相沿不改,趙禎親政,他實在也不是個多麽勤政的皇帝,依然延續下來。為了把兩日一朝改為日日上朝,大臣們不知上了多少奏章,以祖宗家法要求趙禎,他也快要挺不住了。按現在形勢不需要轉過年去,東華門外就要恢復以前天天天不亮就擠一堆人的舊模樣。也是徐平命苦,享受不了幾天隔天上朝的好日子。

此時徐平還沒有正式分派職事,並不能到垂拱殿裏上朝,而只是與一群閑官到前殿裏瞎站,簽字畫押。等到當班宰輔垂拱殿裏下朝,過來隨便說兩句,大家便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