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將相之家(第2/2頁)

身為鹽鐵副使,徐平卻沒有去體驗浪漫的機會,他早早地就換上公服,全家一起進了萬勝門。到了城內自家的小院裏,與父親徐正安排著女眷先歇息,兩人一起出來,騎馬到宣德門下。女眷們是陪太後的,不用像父子兩人這樣辛苦。

宣德門城樓下早已經人山人海,很多平時根本見不到人的官員全都出現在這裏。今天宣德門赴筵,既是作為臣子的義務,也是臣子的榮耀。

座位早已由負責禮儀的官吏排好,基本是按照早朝的次序,絲毫不馬虎。

這樣排座位徐平很吃虧,他一個堂堂的從三品郡侯,只能跟一群六七品的官員擠在一起,顯得很是刺眼。

這也沒有辦法,朝廷的衙門裏,三司的地位是不高的。三司使號稱位亞執政,稱為計相,聽起來好像很威風,實際上朝廷日常的行政事務,三司治下占了一大半,上早朝時壓在三司使頭上的官員卻有幾十位。名實不相符,三司明顯受壓制。

偌大的三司衙門,能稱為大臣的待制以上官員只有三司使一人,像徐平這些副使還只是庶官,上早朝時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其實就連三司使,也是到了真宗朝才固定有了發言時間,算是在中書門下稍微有了點獨立性。

父親徐正比徐平差得還遠,他本是閑差,不匣務官排得都快到街外去了。徐正的官職又低,也就是好歹有個座位罷了。

徐平與一眾同僚見禮問候罷了,便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來。京城官場上他認識的人實在不多,坐在那裏顯得有些孤單。

月亮漸漸地升了起來,光華如水銀瀉地籠罩著開封城,帶著幾分迷離。

宮裏的小黃門和皇城司的兵士進進出出,緊張地城門樓前的禦街上安放著煙花。因為是第一次燃放,為防意外,皇城司抓了孫七郎當差。

孫七郎對自己一個月不到一貫錢的俸祿怨言滿腹,嘴裏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別人都知道他是徐平府上的,而且很多王公大臣家裏都托他做過活計,人面極廣,也沒人敢得罪他,只是一路上陪著小心。

王惟正在徐平身邊坐下來,對徐平道:“想當年你去邕州為官,不幾年間那裏便改天換地,再也不是從前模樣。如今回到京城來,短短時間也弄出不少花樣,今夜又搞個什麽煙花陣仗,也不知道幾年之後開封城會因為你變成什麽樣子。”

“說笑了,我本身就是開封人,在這裏長了十幾年,還不就是這副樣子。”

王惟正道:“那怎麽一樣?以前你是平民,又能夠做得了什麽?現在身居高位,可與以前不同了。”

說到這裏,王惟正嘆了口氣:“就是平民的時候,你不也在京城裏開了白糖鋪子?誰知道那樣一間小小店鋪,後來會在嶺南壯大成蔗糖務那種規模!”

徐平笑了笑,沒有說話。

確實,自己以前沒當官的時候,做出東西來只不過是賺點小錢。以如今的地位,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很容易就能改變整個國家的面貌。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三司的屬吏從外面急匆匆地擠了過來,擦著額頭的汗向徐平行禮,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道:“副使,韓判官讓小的送這封書給你。”

徐平知道必然是今天廂軍出去看守場務發生了事情,隨手接過書來,拆開觀看。

把信看完,徐平的臉色變得極為凝重,沉默不語。

王惟正見徐平站在那裏不動,拉拉他的袖子低聲道:“雲行,莫不是衙門裏出了什麽大事?坐下說話。”

徐平坐下,捏著書信道:“不是衙門裏,是朝廷裏只怕要出大事了!”

“怎麽回事?”

“今天上元節燃燈,我怕三司管下場務出事,昨天命韓綜點了一些廂軍,分頭防守各處場務,有事即時稟報。不想一大早廂軍就發現有人在這個時候從榷貨務裏換茶,韓綜和鄭戩兩人前去查看,卻發現原來是榷貨務公吏與交引鋪串通,趁著節後新茶法施行才封務裏茶場的機會,趕在節日裏把舊引換成現茶。”

聽了徐平的話,王惟正笑了笑:“我以為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屬下公吏以權營私罷了,把人抓起來重得懲治就是。”

徐平嘆了口氣:“如果僅僅是如此,韓綜只要把人移交開封府就好了,又何必專門在這個時候給我一封書來?那交引鋪有權貴之家參與其中,牽連到了朝中大臣。”

“牽連到了什麽人?讓你覺得為難!”

“宰相張士遜,和簽署樞密院事兼宣徽南院使楊崇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