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自殺的晉州進士

扶著桌子慢慢在凳子上坐了下來,看著桌子上的狀紙出了一會神,徐平沉聲道:“數十人都是一樣的借口,你們覺得可信嗎?”

吳遵路冷笑著搖頭:“因為三司裁人,這些公吏一起想到鬧事我還能讓自己相信,連說辭都基本一樣,那就是擺明嘲弄我們了!”

徐平擡頭看看劉沆和司馬池:“你們兩人怎麽看?”

劉沆道:“這些必然都是編出來的!這幾個賤坯,想來是知道有可能被官府抓住把柄,事發前就已經串供好了!要破他們的戲法也不難,只是需要時間,問題是現在抓了數百人,三司的日常政務都停了大半,我們根本沒有時間!政事堂也不可能給我們時間!”

司馬池猶豫了一下道:“現在天色已經不早,我們必須整理狀紙交到政事堂去,不然今天就趕不及了。唉,可這些供狀我們怎麽向政事堂上報?人員都抓到了,口供也有,要是政事堂就此結案,我們不信這些人的口供又如何?”

徐平緊皺著眉低下頭,只覺得腦袋生疼。早朝的時候呂夷簡的態度已經很清楚,就是要早早把這案子結了,把事情壓下去。如果按照現有的結果上報,正好給了他口實,以影響朝堂政事為由,一封劄子下來讓幾人迅速結案,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如果是這種結果,自己幾個人折騰一天又為了什麽?這次被一幹小吏如此耍弄,以後在三司還怎麽做事?什麽新開場務,難道就開給這些人這麽糟蹋?

“上報吧,既然結果如此,我們總不能壓著不報。”徐平擡起頭來,看著三人,“但一定要說清楚,我們不相信這些人的口供,因為疑點實在太多。一抓數百人,一天的時間太短,我們來不及仔細甄別,要求最少再給我們幾天的時間。要告訴中書,我們就是懷疑這些人串通作弊,如果這次不能審理清楚,以後這種事情會層出不窮!”

司馬池嘆氣:“也只好先如此。寫好書狀上報中書,一會我還要回衙門裏向台主稟報,看台主如何說。”

當下由司馬池執筆寫了審理的結果,並說了幾個人的想法,徐平先畫押,其他幾人跟在後面具名。

吳遵路和司馬池離去,劉沆去收拾殘局,徐平一個人坐在桌子後面,看著天邊火紅的夕陽出神。現在事情上壓下擠,徐平覺得前所未有的棘手。

在這一刻,徐平突然覺得官府的手段粗暴一點也是好事,如果能夠簡單粗暴,現在面臨的很多難題都可以應刃而解。

可是大宋立國一直講究慎刑,真宗朝之後欲發變本加厲,或者說真宗更需要用這一點籠絡民心。遷延到這個年代,官員辦案更加束手束腳,所謂的治獄名臣,大多都是依靠智計百出解決問題,而不是靠的嚴刑峻法。

動不動就喜歡上刑的官員,在士大夫中的口碑會差,而且莫名其妙還會受到彈劾。這也是為什麽徐平對用刑一直很謹慎,而且盡量不留下傷痕的原因。

慎刑和重典無所謂哪個好哪個壞,關鍵還是要看度的把握。只要能夠保證社會安定和諧,絕大多數人都有安全感,就是社會需要的。一味地講究仁義,寬大為懷,結果使罪犯得不到應有的懲罰,越來越橫行無忌,社會治安變壞,也並不可取。

這個年代顯然就有這個苗頭了,獄空是官員的政績,判死刑的人少是皇上的仁政,都是要大書特書的。而那些被犯罪所傷害的人,卻沒有人去考慮他們的感受。

徐平現在也面臨這個問題,手上沒有明確的指控和證據,不能亂抓人,更加不能亂用刑。雖然明明知道徐昌口中的劉太師必然是個有分量的人物,卻不能去抓回來拷問,而只能從街上鬧事的人身上找證據。

對手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哪裏被抓住把柄了就把哪裏切掉,就像一只身上有無數只腳可以舍掉的蜈蚣,明明知道它就在那裏,卻抓不到手裏。

看著天邊的斜陽,徐平也覺得很無奈。

第二天徐平幾人都沒有去上早朝,一大清早就聚在鹽鐵司裏,繼續對抓來的公吏審理甄別。情況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是讓人一籌莫展。

太陽高升,下了早朝的郭谘回到鹽鐵司衙門,到徐平身邊小聲道:“副使,今天早朝王相公和呂相公兩個在垂拱殿裏爭吵起來了!”

徐平奇道:“吵什麽?”

不說王曾一向脾氣和善,兩人的關系緊密得很,不該吵架啊。

郭谘帶著壞笑道:“還不是為了你們現在辦的案子。呂相公看了昨天的書狀,認為可以結案了,要把為首的幾十個人發配,其余盲從的人勒停。王相公不同意,說是案子裏還有許多疑點亟需澄清,要再等幾天。呂相公堅持,王相公也不相讓,兩人就在朝堂上爭吵起來。蔡參政幫著王相公,宋參政幫著呂相公,嘿嘿,可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