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望遠鏡

丘待詔在玻璃務裏有自己的小院,除了幫手的兩個徒弟,還有兩個小廝專門被派過來照他們的飲食起居,日常待遇比管玻璃務的小官還要好。

玻璃務是三司一手建起來的,但管理模式與其他的民間場務大致相同。提舉官員是最低級的小武官,主要管理生產經營之外的日常事務,當然還有人事監督。管理生產的是聘來的主管,並不是官吏,生產事務以及工匠和雜役都歸主管,提舉官並不插手。只有倉庫、財務和審計等一些要害地方,是三司的公吏在管。

三司屬下的場務,大多數都是這種模式,越是技術要求高的,官方直接參與的成分就越少,大多數的人員都是從外面雇來。而技術要求越低,官方參與的程度就越深,到了一定的地步,就全是官方人員了。比如一些采石場,就沒有外雇人員,底層的是廂軍和配來的囚犯,上層就是官員和公吏。

這種二元的管理模式是逐漸發展起來,在一些與生民相關的場務裏,已經成為了主流。各州府的酒坊,京城的文思院,基本都是這樣。這種情況下,雇來人員的報酬與市場上的待遇基本相同,一些熟手工匠報酬經常比管理的官員還高。

徐平沒有生搬硬套蔗糖務的模式,京城裏的場務還是按照京城裏的模式。

這樣做有一個好處,市場好的時候容易擴張規模,情況不好時也容易收縮。反正雇來的人,沒有不能解雇一說,就跟民間一樣,情況不好了解雇就是。至於因此技術向民間擴散,三司建這些場務本來就有這個目的,民間生產一樣交稅,肉還是爛在自家鍋裏。而且這樣也有競爭,不至於到最後成為死水一潭。別說場務裏的工匠,就連翰林院裏的待詔都極少有做一輩子的,很多還是會出來開店。

再一個就是官吏和場務的經營管理者可以互相監督,不至於成為別人無法插手的獨立王國。前些日子的公吏勾結舞弊案,徐平也有些心有余悸。

到了丘待詔的小院,徐平和燕肅在客廳等著,小廝急忙飛奔著去稟報,不多一會,丘待詔就急匆匆地回到客廳。

見丘待詔兩手上還是研磨玻璃的水粉,臉上也星星點點,徐平道:“辛苦待詔。”

“如何敢當?小的就是個手藝人,副使何許人物,怎麽當得起您一句辛苦?”

丘待詔一邊說著,一邊在旁邊的搪瓷盆裏洗了手,擦過了,上前見禮。

小廝上了茶來,三人分賓主落座。

喝了口茶,燕肅急不可待地問丘待詔:“待詔,徐副使交待下來要磨的鏡片,現在已經磨了多少塊?可是能用了?”

“有五六塊,用是能用。”說到這裏,丘待詔便不由訴苦。“以前琢玉,最怕的就是玉料不純,到了關鍵時刻,出了斑斑雜雜的東西。沒想到玻璃還不如玉料,因為中間有雜料或者氣泡,不知道磨廢了多少,不然哪裏要廢這許多功夫!”

這個沒辦法,現在工藝就那水平,厚一點的玻璃就容易有雜質和氣泡,一時半會是解決不了這問題的。這還是徐平想盡力法,精心計算之後用玻璃鑄出粗坯,大減小了玻璃的厚度,也減少了磨削的用工量,不然丘待詔還要花更多的時間。

對這件事情燕肅比徐平還上心,聽了丘待詔的話,迫不及待地道:“既然如此,待詔喝口茶歇一歇,我們便就過去看如何?”

面對兩位待制,丘待詔也拿不起架子來,把杯裏的茶喝完,起身道:“既然兩位待制官人如此焦急,我們便就去吧,看看哪裏還有不合意的。”

“好,好,待詔先行!”

燕肅急忙起身,與徐平一起隨著丘待詔出了客廳。

到了旁邊丘待詔工作的小房間,撲面而來的就是嗆人的粉塵味。雖然是用水磨,一天到晚做下來漫天的粉塵還是避免不了的。

徐平皺了皺眉頭,這工作環境著實有些艱苦,心裏想著,等過些日子棉紗紡出來,要想辦法給這些人做些口罩,免得整天吸粉塵,對身體不利。

進了房子,丘待詔小心地從桌子上拿了一片透明的鏡片起來,用旁邊放著的綢布擦得鋥亮,小心地遞過來,口中道:“待制官人請看,可還中意?”

燕肅接過,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又舉在眼前看了看,透過鏡片看到的景物都變形得稀奇古怪,讓他覺得分外新奇。不過他是第一次看這種奇物,心裏沒底,看了兩眼便遞給徐平:“徐平待制,你看這東西可合用?”

徐平接過,看這鏡片晶瑩透亮,沒有一點雜質和氣泡,質量極佳,點了點頭:“好是極好了,沒一點瑕疵在裏面。不過,丘待詔,聚光點你可曾經測過?”

“那是自然,副使吩咐,小的哪裏敢不照做?”丘待詔說著,一邊指了指身後的一處黑盒子,“兩位待制官人盡可以自己看。不過現在太陽已經落山,測起來可能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