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老花鏡

老花鏡片沒有望遠鏡的透鏡要求那麽嚴格,焦距大,鏡片也薄。相對來說,磨制起來輕松容易很多,就是由丘待詔的徒弟動手,也已經磨了一大疊出來。

徐平接過鏡片,仔細分成幾堆。

這些老花鏡片分為三種,分別對應看書、寫字繪畫和會客的不同距離,球面的焦距略有不同。畢竟預設客戶是達官貴人,越精致越好。

拿起預先制好的銅制鏡架,徐平分別用三種鏡片裝好三副眼鏡,想試一試,哪知道自己只是略看一看就覺得頭暈。一轉頭,看見外面正拿著望鏡朝著天空看個不停的燕肅,高聲道:“燕待制,看星空要等到晚上天徹底黑下來才好。且進來,這裏還有種玩意,你進來試一試,有別一樣的好處!”

燕肅戀戀不舍地收起望遠鏡,緊緊握在手裏,邁步回到客廳。

徐平遞過一副老花鏡道:“待制戴上這鏡子,試試看東西有什麽不同。”

燕肅接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一遭,卻不知道要怎麽樣,擡頭看徐平。

徐平笑著上前,幫燕肅把老花鏡戴上,示意他看看周圍。

“啊呀,徐待制,你怎麽這樣年輕?我一直以為你有一把黑須的,怎麽還沒有長出來嗎?啊呀,啊呀,突然間周圍的物事看得如此清楚,就像年輕了二十歲!”

難不成自己在這些老臣的眼裏,一直是跟範仲淹差不多的相貌?範仲淹才是有一把黑胡須的,自己年不過三十,怎麽會留胡須!

徐平連連搖頭,心裏哭笑不得,莫不成在這些一把胡須的大臣眼裏,屬下的官員都只是有個模糊的形象,而並不清楚具體的樣貌?怪不得前世看到的傳奇小說裏,大人物動不動就被人隨便換換衣服就蒙混過去。

燕肅帶著老花鏡左左右右看了一會,口中嘖嘖稱奇,最會戀戀不舍地摘下來,口中不停地道:“這是個好物,好物!戴上人一下子就年輕起來了!”

“跟望遠鏡比起來如何?”

聽徐平這樣問,燕肅把手中的望遠鏡緊緊一握:“自然還是看天空重要些,人年紀到了老眼昏花,自古如此,其實也沒有什麽!”

徐平笑了笑,不再理燕肅,對丘待詔道:“待詔,麻煩讓你手下高足,照著這三副的樣子,把其他的全部都裝起來,我明天要用。”

丘待詔應諾,帶著徒弟在桌子上裝眼鏡。

燕肅在一邊看著,忍不住問徐平:“怎麽,徐副使不送老朽一副?”

“自然會送,燕待制在玻璃務裏忙裏忙外,一逼眼鏡算什麽!再者,有了這眼鏡燕待制看東西清楚了,過些日子還要麻煩你。”

“眼鏡?這名字不錯,帶在眼上的鏡子,明目正心。”燕肅點了點頭,“這些事情其實還全都是靠徐副使做的,老朽又能幫上什麽?過幾天又有什麽事?”

“燕待制的蓮花漏雖然精良,但用起來頗為不便。我想了個法子,能夠做出更加輕巧實用的鐘漏來,到時還要燕待制幫手。”

蓮花漏是燕肅一生中最得意的傑作,沒被司天監認可之前,他在外為官,幾乎每到一地都要建一個簡易版,放在各地官衙裏。今年正式成為文德殿前的國家計時儀器,圓了他多年的心願,這是他最引以為豪的事情。徐平說要造更加先進的計時儀器,既讓他感到一絲不舒服,又壓不下內心深處強烈的好奇心。

過了一會,燕肅道:“如果徐待制真有什麽好點子,老夫到時候自然義不容辭!”

“那便說定了!”徐平趁勢迅速敲定。

做鐘表這類的計時儀器,並不僅僅是物理和機械問題,跟天文還是相關的。因為這個時候沒有統一的計時系統,你不可能拿著自己的鐘表跟標準時間對一對看走時準不準,校時要自己去測。哪怕有相關知識,而沒有必要的工具和經驗,也很難把時間精確地測量出來,更不要說精確到刻甚至刻之下的精度的校時。

要知道表的精度,你得先知道一天一夜的精確長度,然後再去劃分。不管是用分鐘和秒也好,用時辰和刻也好,都得先把十二個時辰的時間定準了。這就是司天監的另一個職能,精確測定一天一夜的長度,一年的長度,並由此計算二十四節氣。

徐平可以做出擺鐘來,但定時分刻度卻要借助司天監的力量,當然在蓮花漏上耗費了半生精力的燕肅是更合適的人選。蓮花漏一天一夜的誤差能夠控制在一分鐘以下,這當然需要結構上的許多巧思,但精確測定天時也是必不可少的。

等到農忙時節過去,徐平的空閑時間就會多起來,有時間了便要做一些自己記得的前世的東西,賺錢是一方面,自己生活過日子也方便。

沒有方便的計時工具是非常麻煩的,比如中國早就能夠精確測量太陽年,但歷法卻一直都是以太陰歷為主,混合太陽歷的陰陽歷。這樣做的原因當然有很多,但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方便的觀察時間。白天可以看太陽估計時刻,太陽是一直不變的,晚上看月亮,月亮卻是有月相變化的。以太陰歷為主,經難豐富的人只要知道日期,晚上看看天上的月亮就能大致估計出時間來,太陽歷就沒有這個功能。而等到懷表手表等便攜式的計時工具普及,陰陽歷就失去了很大一部分價值,古老的農歷很快就退出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