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數字會說話(第2/2頁)

鄭戩不停地搖頭:“副使為人做事屬下是佩服的,但把算學說得如此玄乎,我卻是不相信。陰陽八卦,六壬遁甲之學我在館閣也學過,實話說,做不到這種事。”

“哈哈,這跟六壬遁甲沒關系,只與算學有關。此事自有我去和司天監來的幾人去做,整理一些算表出來,到時勾賬人員只管按表計算就好。不過,這些算表到底代表什麽意思,卻要求你們明白,這也接下來的一兩個月考校你們的時候。”

鄭戩看了看旁邊的嵇穎幾個人,沒有再說話。在心裏他還是不相信的,什麽數字會說話,難道看著數字就能看出哪個造假來?這種事情從來沒聽說過。

徐平也不往深裏解釋,等到理出一套統計體系來,他們自然會明白。按說以現在三司管理範圍之廣,每年處理的數據之龐大,迫切需要統計學的知識。但實際上現在的官員根本沒有這個概念,哪怕在某些方便不自覺得使用了,也沒有從理論上系統地梳理。這個年代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明明已經有需求,但在理論和技術上就是踏不出關鍵的那一步去。

對這個時代了解地越多,徐平越有一種錯位的感覺。

與前代不同,經過晚唐五代一百多年的戰亂,整個社會的各種自治組織,如鄉村的豪門氏族,都已經蕩然無存,城市也隨著商業的發展而發展壯大。與此相適應,官府跟前代也不同,變得什麽都管,恨不得把每一個家庭每一個人都納入直接管治之下。

但官僚制度卻沒有跟著向這方便轉化,尤其是文人士大夫,不管社會面貌的千差成別,總想著回復他們理想中的政治制度。一撥想著三皇五帝的大同之世,另一撥想著大唐盛世,特別是後一種思潮,聲音最大。在他們眼裏,現在是承五代亂世之制度,是不正常的,只有恢復到盛唐的三省六部制才是完美的。

他們的理由成千上萬,但就是沒有一條適應時代的發展向前看。

被不時提起的冗官冗吏便是這種思潮的附屬物,之所以說多說冗,主要的就是跟前朝特別是唐朝比。卻不想現在官府管的很多事情唐朝是不管的,現在制度既不允許勢力龐大的地方政治實體出現,也不允許能夠威脅到官方的經濟實體出現。

此時全國文武官員,不過一萬多人,依徐平前世的眼光來看,這個數字實在是少得可憐,哪裏還有裁減的空間。要裁減官員,就必然要把一些事權推出去,用他前世的時髦點的話說,就是削減政府職能,要讓社會承擔更多責任。

邊疆的後勤供應,便就是這樣被推給商賈的,結果把陜西路搞成一處大泥潭,基本失去了支撐大規模戰爭的能力。現在與西夏的戰爭還沒開打,徐平雖然記不得歷史上戰爭開始的時間,但有範仲淹和韓琦的仕途這兩個風向標,知道肯定還要有幾年。這個時候徐平已經看出來,依現在陜西路的情況,如果沒有大的改變,根本無法支撐大規模的戰爭。不管朝廷投入多少錢,沒有制度上的改變,在陜西路打仗都是死路一條。只要戰爭持續上幾年,不等打敗敵人,那裏的百姓就先要造反了。

朝廷官方都組織不起來的戰爭後勤,靠商賈怎麽可能解決?不把陜西路本地的百姓逼到生死邊緣,對商賈來說就沒有從外地向那裏運輸糧草的必要,商業利益就是如此。

徐平現在做的,就是要把這整個財政系統理清楚,不能再是一筆糊塗賬。只有把這筆賬算清楚了,才能讓朝廷上下知道錢該向哪裏投,沒有明確的目標,多少錢都打水漂。

看看外面的天色,徐平起身道:“今天衙門裏沒有什麽事務,晚上便出去聚一聚。我與王拱辰在城北開了一處小食肆,夜晚那裏還不錯,只是少歌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