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分道揚鑣

“這是什麽人?就是那小賊的父母嗎?!”

正在這時,王沿從後院過來,看到徐平面前站著孫豐年夫婦,高聲喝道。

徐平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看王沿:“王副使,你若是有話要問,等我這裏問完了再問好不好?”

聽了徐平的話,王沿紅了臉。這是基本的禮貌,不要說徐平的官位還高過他,就是對下屬也不能如此無理。王沿是心裏著急,連這些都忘了。

被王沿一打岔,尤其是那“小賊”兩個字,讓剛剛心情平靜下來的孫豐年夫婦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來。戰戰兢兢地看看王沿,又看看徐平,一時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徐平心裏惱怒異常,又不好直接跟王沿翻臉,只能強壓下怒火,對手足無措的孫豐年夫婦道:“放寬心,只要你說的都是真話,你兒子就沒有事情。”

說完,見夫婦二人還是驚魂不定,轉頭對旁邊的魯芳道:“去把那個孫二郎帶過來,讓他們一家團聚,免得各自擔憂。”

魯芳應諾,轉身向後院去了。

驛館裏的雜吏拿了一把交椅過來,王沿看看,不聲不響地坐了。

徐平也懶得理他,只當他不存在。

沒多大一會,魯芳帶了孫二郎過來,向徐平回命。

那邊吳六娘一看見兒子,再也忍不住,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孫豐年拍了拍她的肩膀,重重地嘆了口氣,自己的眼角也泛起了淚花。

徐平示意魯芳放了孫二郎,任他撲到了自己父母懷裏。

讓一家人發泄了一會壓抑著的感情,把這兩天的擔驚受怕都隨著眼淚流走,徐平才對孫豐年道:“你兒子也回來了,不用再擔心了吧。現在跟我說,河陰縣那裏的黃河水道到底是個什麽情形,是不是真地向北翻滾了那麽多。”

孫豐年轉身偷偷地擦了擦眼角掛著的淚珠,轉過頭來道:“稟官人,若說只是今年,河道也變不了那麽多,都是這幾年累積下來的。不過先前的黃河沿著廣武山腳下流過,先前看起來只是水淺而已,河道並沒怎麽改變。到了今年,水到了灘底,靠南一面的河底異常平坦,便一下子就退出去了七八裏遠。”

徐平想了一會,點了點頭,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前幾年幹旱,只是河水變淺,因為是整個寬廣的河面水位一起下降,所以看起來並不顯眼。到了今年,先前的水位已經到了南半河道的河底,這半邊河道底下都是淤積的泥沙,又寬又平,河道便飛速地縮向了北半邊。

所以看起來是一下子幹了半條河,但實際上水量少得並不多,除了那段河道兩邊的居民,上下遊的感覺並不明顯。不然的話,要真是黃河水量少了一半,肯定早已經驚動朝廷,自己不可能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

想通了這一點,徐平基本相信了孫豐年說的話,長出了一口氣。有了這近十裏的沒水的河道,便就有足夠的空間在上面開出一條運河來。黃河淤積的泥沙又松軟,又細膩非常,即利於開鑿,也便於維護。

至於讓這開出來的河岸怎麽固定住,就要用現在以使相判鄭州的陳堯佐的辦法了。陳堯佐是這個年代的官員中最傑出的水利專家之一,在各地為官的時候,曾經治理過多條大江大河。黃河下遊的河堤一千多裏,就是用他的方法修築。

簡單地說,就是在河堤用樹枝草木形成柵欄,然後用沙石填充。黃河裏的泥沙到了這堤岸的空隙處,停留下來,反而加固了河堤。這種河堤修起來既容易又迅速,而且可以經久不壞,效果極好,成本也比其他方法低得多。徐平的手裏即使有水泥,綜合起來也遠不如這種方法。當然如果水泥成本低廉又大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從洛河引水入汴河經過的三個地方,西京河南府,孟州,鄭州,因為都是靠近京城的要地,主官一律為優寵安置在這裏的大臣。使相陳堯佐以資政殿大學士、戶部侍郎判鄭州,使相李迪以資政殿大學士、尚書左丞判孟州,知河南府的則是龍圖閣直學士、給事中李若谷,無一例外都是朝中重臣。特別是李迪和陳堯佐,先前都曾經任過宰執,現在也享受宰執待遇(資政殿大學士分兩種,一種稱帶注腳,即注明享受宰執待遇,不帶注腳的則只是學士),遠不是一般的州府主官能比。就是李若谷,當年是跟現在的禦史中丞韓億睡一張席子趕考的交情,兒子李淑如今在朝裏任知制誥,身份也非比尋常。但凡身份稍微差一點,在這些人面前連說話的余地都沒有。雖然下面的具體事務大多都交給通判,他們基本不管,但這種大事卻不能不過問。

一路過去面對的都是這種大人物,徐平自己心裏也是小心謹慎,王沿這樣沒頭沒腦地只顧惹事,更是讓他煩躁。聽了孫豐年的話,心裏不由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