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無妄之災

太陽好像“噌”地一躍就到了頭頂上,灑下來的陽光突然間就火辣辣起來。

這樣的天氣,就連蔡河上的船都停了,紛紛到岸邊的大柳樹下躲暑。街上沒有一個行人,冷冷清清的,跟以前的繁華景象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這裏的客棧貨場好多都是屬於三司的宅店務,見沒有生意,主管便就讓小廝上了門板,各自到陰涼地裏歇息。夏天的時候,向來晚上的生意比白天的多,白天把精神養足了,到了晚上才不會誤了做事。京城可不跟地方上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裏的夜市有時候要到淩晨,晚上熱鬧著呢。

見上了門板,柳八娘也不再在門前閑坐,從小角門繞到了後面自己住的地方。

她是陜西路華州人氏,自小跟著一個走州過縣的半瞎老頭長大,靠著酒樓裏唱小曲兒給客人聽,討些銀錢維持生活。那個時節,她十三四歲年紀,懷抱鐵琵琶,老頭手持鐵綽板,附近幾個州縣裏也有些名氣。

後來老頭故去,柳八娘也沒有錢買棺材,只好找個廟燒化了。那時她十八歲,舉目無親,就連故去的老頭,至死她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親爹還是養父。從此以後,柳八娘便在華州的酒樓給人唱曲,一天一天地挨著日子。

前兩年,有個在華州監酒稅的宋大官人愛聽她唱曲,一來二去,便就把她納了為姬妾,算是有了個歸宿。不成想那宋大官人一任監官任滿,回到京城候選的時候,家裏的大娘子過來團聚,卻容不下柳八娘。

家裏面鬧得厲害,風聲傳出來,宋大官人又被人參了在治下納妾,犯了國法,一下子被貶去了夔州路。柳八娘被趕出宋家,在京城裏無依無靠,便借住在這家客棧。

遠在異鄉,驟逢大變,柳八娘一下子病倒,身上的銀錢很快花光。店裏的人倒是沒有把她趕出去,而且還給她抓藥治病,折騰了一兩個月,才漸漸好了起來。

這幾個月的店錢要還,店裏墊付的藥錢更加要還,從此柳八娘就背上了還不完的債。天天住在店裏,附近的酒樓有人叫了去唱曲,得的賞錢還債。

當初被趕出宋家的時候,柳八娘被大娘子打傷,緊跟著又生一場大病,從此在臉上留下了傷疤。雖然她不是靠臉吃飯,但臉終究是女人的賣相,生意並不好。舊債還沒有還完,新債又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到頭。

劉二便是店裏的主管請來看著柳八娘的,就怕她跑了沒處追債去。

在開始的時候,柳八娘念著店裏給自己抓藥看病的恩德,也還兢兢業業。日子長了,她漸漸聽到了風聲,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這店是屬於三司宅店務的,主管只是三司裏的公人,每月領月錢而已。容柳八娘住在店裏,而且給她抓藥看病,並不是主管心善,只是因為把客人趕出去病死,官府丟不起那個人。柳八娘的一應花銷,全部都是掛在三司的賬上,主管只是經手而已。

這還不算,主管利用這個機會,跟藥店裏的人勾結,虛開藥價,還從中撈了不少錢呢。這一切都算在柳八娘的頭上,要她來還。

知道了這消息,柳八娘本來對店裏主管的一腔感激之情登時化作烏有。人被看住了,走又走不了,只好一天一天地在店裏苦挨日子。

頭頂的太陽火辣辣地曬著,又沒有一點風,地上像個蒸籠一樣,悶得人難受。

柳八娘覺得身上的小衣都被汗濕透了,著實難受。到了自己門前,左右看看,院子裏靜悄悄地一個人都沒有。便取了水盆出來,到井邊打了一盤清涼的井水,端進自己屋裏,想趁著中午炎熱的時候擦擦身子,也清爽些。

劉二在外面的大柳樹蔭裏蹲了一會,百無聊賴。

他就是個街頭閑漢,平時只會喝酒賭錢,沒錢了便就去做閑漢幫閑,死纏著富貴子弟蹭幾個銅錢花花。自從得了這個看住柳八娘的差使,手頭才寬裕了一點。凡是柳八娘得的賞錢,都是劉二收著。依這廝的性情,哪裏有不克扣的道理?柳八娘一天辛辛苦苦,到底得了多少賞錢,從劉二那裏也沒有個準數,大多都被他扣下。

這幾天實在是熱得厲害,生意清淡了許多。沒有辦法,柳八娘只是唱曲,自然是爭不過那些水嫩的二八小娘子。這個時候衣衫穿得輕薄,再加上天熱身上難免出點香汗,不經意間就引動了聽曲客人的春情。挨挨蹭蹭,情深耳熱之際,散場正是深夜時候,聽曲的客人很多就跟著唱曲的小娘回家歇了。

柳八娘現在這個年歲,這個樣子,哪裏還做得了這種生意?

劉二的手頭跟著也緊了起來,每日都是氣憤難平,常常拿著柳八娘撒氣。

柳樹下蹲了一會,劉二覺得內急。站起身來賊頭賊腦地四下看看,見周圍並沒有一個人影,對著大柳樹就解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