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近視眼鏡(第2/2頁)

若是論起在數學上面的才華,衛樸和賈憲各有所長。賈憲長於理論,擅長抽象思維,偏數論一點。衛樸則擅長實用,心算能力天下無雙,尤其善於解決復雜問題。

數學是其他科技的基礎,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徐平格外重視這兩人。雖然他還沒有能力改變這個時代的觀點,一下子提高兩人的地位,但卻可以為他們創造盡可能優越的條件,讓他專心於學術。終究有一天,他們會得到與自己成就相當的地位的。

“成了!成了!”

孫七郎站起身來,雙手一拍,揚頭喊道。

徐平走近前,看著他們剛剛裝成的刻擺木樣。現在這擺鐘還是很大,足有三尺多高,兩尺多寬,顯得略笨重。習慣不同,審美觀不同,這擺鐘的樣子跟徐平前世習慣見到的樣子有很大不同,看起來方正古樸。燕肅是此時的大畫家,外形上自然是他說了算,天然帶著一種文雅,跟徐平前世歐洲人的帶宗教色彩的審美截然不同。

孫七郎左顧右盼炫耀了一會,對徐平道:“郡侯,你看是不是這個樣子?”

“不錯,就是這樣。”徐平點頭,“只是可惜,這刻擺還是個樣子,不能校時。”

燕肅道:“有了木樣,只要照著制作就好,不怕做壞了。用不了多少日子,就可以做出真正的刻擺來,徐待制不用心急。”

徐平笑笑,轉身看看趴在桌子上埋頭圖紙的郭谘說道:“其實,僅僅做個木樣出來看看樣子,跟這圖便就沒有分別。若是習慣了,只要看圖,便就知道樣子了。”

徐平跟這些人多次強調過畫圖的學問,甚至還想借助燕肅的美術功底,研究透視圖的理論。可惜燕肅已經年邁,做不了這些事情了。而且後世的文人畫,他是開山宗師級的人物,積年的習慣,這些圖看起來別扭。

孫七郎看看郭谘,撇了撇嘴:“郡侯,那圖上看起來這一條線,那一個框,讓人頭暈,哪裏比得上木樣?要我說,那圖不看也罷!”

“你懂什麽?信口亂說!”徐平瞪了一眼孫七郎,“畫圖要多少時間?制木樣要多少時間?而且只要認字,教一教練一練就能夠畫圖識圖,這木樣卻非巧手工匠做不出來。不說別人,若是沒有李勝榮在,你能夠做出來嗎?”

孫七郎看了看地上的刻擺,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頂嘴。這刻擺太復雜,而且小零件頗多,自己做起來是有些難度。但若說一定做不出來,他也不服。

燕肅心裏是知道圖紙比木樣強的,但自己年老體衰,思維也跟不上,實在沒有心力向這上面用功了。而沒有木樣,心裏又實在沒底。

見一邊年輕的蘇頌擡頭看著自己,燕肅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待制說得對,圖比木樣方便得多,而且照著描畫也方便,也好保管。我已經老了,心力所限,學不了這制圖的功夫。你還年輕,以後跟著郭判官好好學學圖樣。”

蘇頌點了點頭,咬著嘴唇沒有說話。他只有十四五歲年紀,有些認生,跟這些人在一起比較沉默。只有燕肅自他上次進崇文院相識,看好他,接觸多一些。

徐平的性子看起來隨和,實際上很難相交。什麽人都能夠說得來話,相處得也能愉快,但基本沒有知心的朋友。兩世為人,心裏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心深似海。而人與人相處,你不把自己的心交給別人,別人又怎麽會把自己的心交給你呢?

李勝榮站在一邊,不停地搓手,心裏也有些興奮。以自己一個卑微的工匠,竟然能夠跟幾位大官人同起同坐,以前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徐平是真地平等看待他,休息的時候吃喝,從來沒有對他另眼相看。

這種經歷,對李勝榮來說,比制出什麽刻擺更加珍貴。

而楚衍、賈憲和衛樸三人,他們的任務不同。別人是制刻擺產品,他們則是研究刻擺的原理。不說別的,就是一條擺線,自徐平說給他們聽,就讓他們覺得無比的神奇,仿佛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擺線雖然是與鐘擺原理無關,但卻跟鐘擺一樣具有等時性,有助於這幾個人開闊思路。而真正鐘擺的運動,在他們看來反而不那麽難了。

擺鐘畢竟是過於笨重,不利於攜帶,徐平想的是在自己有生之年制出便於攜帶的懷表之類來。那些用的是遊絲,跟鐘擺原理又不同,就只能依靠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