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江後浪推前浪

徐平站在大鏡子前面,左看右看,對一邊的秀秀道:“秀秀,看看我身上還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秀秀笑道:“官人就是信不過自己,也得信得過我,天天都是我給你收拾,閉著眼睛也不會做錯了。今天什麽大日子?以前就是上朝見皇帝,也沒見你這麽仔細小心。”

“今天啊,是與安撫使和提刑集議的日子,附近幾個大州的知州通判也來,京西一路有點地位的都來了。說起來我見過的大場面也多了,今天竟然還是有點緊張。”

徐平確實有些緊張,不在於今天見的人的官職大小,而是因為這是自己在京西路的第一次亮相。接下來的一兩年裏,自己在京西路事情好不好做,今天就應該有個初步的印象。

京西路位處中原,非當年在廣南西路時可比。那個時候,天高皇帝遠,平時接觸到的官員也是在朝廷裏地位不重要的人,這裏可就完全不同。很多知州本就是朝廷重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出知外地,他們不但是權威重,在朝廷裏說話也有分量。徐平要想在任上做出事情來,盡量爭取這些重臣的支持就非常必要,他們的一句話往往就能改變事件進程。

秀秀上前替徐平又細細整理了一番,才道:“官人放心,一切都收拾得妥當了。”

徐平這才出了自己住處,繞到前面的官廳來。

楊告正在廳裏指揮著公吏忙碌,見到徐平過來,紛紛行禮。

徐平到自己案後坐下,把楊告叫過來,問道:“準備得如何?今天來的人多,萬萬不能出了岔子。對了,有多少人已經到西京城了?”

“一切準備妥當,都漕放心。除了安撫使和提刑,以及鄭州和孟州的知州,其他人已經到了洛陽城外,住在驛館裏,只等著太陽高升便就進城。一會,我帶人出去迎接。”

徐平點頭:“好,你去的時候帶多些人去,禮數要周全,不要讓人以為我們倨傲。”

楊告拱手:“下官理會,必不會誤了都漕的事。”

沒到的那四個是因為地位重要,不會提前到地方等著。他們都是在路上算著日子,剛好卡著時間到城外,既是為了自己的臉面,也是減少地方不必要的麻煩。實際上那三州的通判都已經提前到了,都在驛館裏劃分地盤,為自己的長官準備住處。

京西路地位特殊的只有河南府,其他州府哪怕知州是前任宰執,一樣是要受轉運使的監察,來往文書也有明確的上下級關系,知州同樣是要受轉運使轄制的。不管是鄭州的陳堯佐還是孟州的李迪,現在最少在業務上,都要接受徐平的調派和監管。

城外驛館裏,孫沔向鄭州通判盧革和唐州知州王贄拱手:“兩位遠來辛苦,我在這裏備了點酒水,為兩位接風,且來飲一杯。”

盧革道:“孫兄怎麽如此客氣?我們還要在這裏待些日子,不用急在這一時。想來過不了多少時間知州陳相公就要到了,我可不能在這裏安坐。”

孫沔一把拉住盧革:“唉,陳相公來了讓公吏來喚你就是。我們都是至交同年,難得在這裏碰上,怎麽能不在一起敘敘舊?”

一邊說著,一邊把盧革拉到位子上坐下,又對王贄道:“王兄也坐。”

三人落座,孫沔滿上一杯酒,向兩人舉杯:“二位遠來辛苦,且飲一杯!”

飲了幾杯酒,三人坐在一起說些閑話。

這三人都是天禧三年的進士同年,如今踏進仕途十五年,慢慢都升到了中級官僚的職位,體會了官場上的冷暖人生,說起往事故人,不禁唏噓。

天禧三年已經到了真宗的晚期,皇帝身體不好,大權旁落。這一屆進士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再加上狀元王整自己的仕途就不順,又英年早逝,官場上普遍經歷坎坷,升遷緩慢。

王贄任大州知州,已經是同年時仕途順利的了,孫沔和盧革兩個,還在當著通判。

說著說著,便就說到了新任的轉運使徐平的身上來。

孫沔嘆了口氣:“想那徐平才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天聖五年的進士,就已經做到了都轉運使,還做過一年的轉運副使。再看看我們,唉,人比人氣死人啊——”

王贄道:“人人都有不同的際遇,徐平與國舅李用和家友善,他自己在邕州又立下了不世之功,升遷之速自然不是別人能比。”

孫沔搖了搖頭:“至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聽說,聖上之所以看重徐平,是因為他當年進士唱名時天現瑞光。當時張文節相公為宰相,恭喜聖上得人,自此入了聖上法眼。徐平又在邕州立了些功勞,這兩樣加起來,才有了他今日地位。”

王贄笑道:“臨軒試進士,有吉兆或者被聖上青眼有加的又不只是徐平一人,如果沒有他後來的功勞,只怕也只是笑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