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孫沔的麻煩(第2/2頁)

秀秀走上前,到剛才唐大姐坐的椅子上坐下,突然笑道:“都說洛陽的女兒家跟其他地方不同,最有主意,家裏事情也能做主。這個唐大姐做事如此爽快,倒是不虛。官人,你看這裏也是一張椅子,也只有在洛陽才會如此。以後我便坐在這裏,如何?”

“好,只要你喜歡,坐到另一邊去又有什麽!”

徐平笑著,與徐昌一起四處看房子。

剛才唐大姐在的時候,家主的位置是空著的,那是給她逝去的丈夫留的。不過她坐的地方,也與對面一樣放著一把椅子。

北宋女性一般都不坐椅子,就是在家裏也一般坐杌子,歷史上南宋陸遊還感嘆過,到了南宋婦人也開始坐椅子了,再沒有北宋時期那麽規矩。惟有洛陽是例外,這裏男人什麽時候開始坐椅子,女人也同時開始坐了。河南府是後來兩宋理學興起的地方,但同時也是女性地位最高的地方,歷史便就是這麽不規矩,總是在矛盾中迸出火花來。

留守司衙門的後衙,孫沔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聽著家裏的知院主管說著事情。

知院道:“官人,我聽人說,那個唐大姐把在陶化坊的宅子賣給徐都漕了,會不會出事情?唐大姐性子烈,必她在都漕面前亂說!”

“說什麽?說我看上了她?”孫沔冷哼一聲,“她的丈夫又不是我害死的,我還怕她到轉運司衙門告我不成?一個寡婦,又沒有子女拖累,我名正言順地找人去做媒,要納她做個外室小妾,難道還犯了王法!河南府不是其他地方,我這留守司通判可不是地方的監當官,沒有不許在地方娶妻納妾的說法,就是鬧上朝堂,我也不怕什麽!”

“官人說的是。不過,唐大姐賣了宅子,手裏有了閑錢,到年底把撲買的錢還上,我們不是白費了心機?龍門鎮裏起那座酒樓,可是花了不少錢。”

“哼,陶化坊那裏的宅子五間破房,十幾畝菜園,能賣幾個錢?這裏不是京城,京城那裏是寸土寸金,西京城裏的宅子可不值錢!唐家老兒撲買酒樓一年,正經生意只做了兩個月,他有多少家產都得搭進去!有時間你到龍門鎮去一趟,讓那個撲買的衙門——叫什麽來著,多上上心,最好讓唐老兒的酒樓一個客人都沒有!”

“小的明天就去。官人已經花了大把錢下去,沒個結果可就虧得大了。”

孫沔直起腰來,嘆了口氣:“唉,要不是這個徐平來,其實也花不了幾個錢。那撲買新蓋酒樓的,賺了錢還敢自己收起來不成?等到年底還不是得乖乖地給我送來。現在徐平新官上任,必然盯得緊,又看我不順眼,這錢是不能收了。可惜!”

知院忙道:“那其他家呢?城裏的分司官,好多家都是每月要送些錢來,我們是收還是不收?這些人不少,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收,不收我吃什麽!對了,你也買些禮物,什麽時鮮果蔬,魚鱉蝦蟹,沒事的時候跟那些人家走動走動。同朝為官,家裏平時禮尚往來總不犯法。”

“官人說的是,這樣別人還能說出什麽來?”

朝裏的卿監官,可以在洛陽分司,按徐平前世的話說是衙門的洛陽分部。不過沒有任何職事,只是拿俸祿罷了,惟一的工作就是參加各種祭祀,以及五日一次的大起居。

大宋初立國的時候,分司官是一種優待,官員老了洛陽分司拿著俸祿養老,這也是為什麽洛陽城裏高官宅第眾多的原因之一。後來,官員的待遇上升,致仕之後從不領俸祿到領半俸,最後領全俸,這分司官便就再沒有一點優勢。到了這個年代,分司洛陽已經成了對官員的一種懲罰,相當於閑置,政治前途基本葬送,比降職外任還要重一些。

這些分司官是由留守司管著的,孫沔官不大,可掌握著不少高官的前程。分司官的政治前途基本完蛋,但總有各種原因再起的,只看自己會不會來事。每五日大起居,拜表有時候是由驛站送到京城去,有時候是專門派官員送去。這是一次見皇帝的機會,還有野心的分司官們盯得緊。就為了這個機會,孫沔一年就收不少錢。

原則上講,留守司不是地方衙門,而是屬於中央朝廷的一部分。比如西京國子監、禦史台和司天監等都在留守司下,這些官員都不是地方官,大起居本來就是朝官做的事。這樣一個在地方而不屬於地方的衙門,憑空多了許多機會。孫沔在河南府管的事情少,但是實權卻不小,最少對官員來說,他留守司的身份比河南府的身份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