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決心已定

唐老兒夫婦兩個你一句我一句,卻不是互相補充,而是各自搶話頭。唐大姐只是靜靜聽著,也不吭聲。兩老口說完,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女兒聽明白沒有。

見大姐不說話,唐媽媽道:“女兒,你是個有主意的人,不管是以前的嫁妝,還是最近賣宅子的錢,都是自己管著,爹爹媽媽從來不問。只是,世面上人心險惡,你不知外面多少人被騙了,傾家蕩產。唉呀,那個慘哪——”

唐大姐沒什麽表情,淡淡地道:“媽媽要說什麽,不如明說,自家女兒打什麽啞迷。”

老兒見媽媽神尷尬,忙道:“大姐,媽媽是說,最近官府不是下了要把錢算進戶等裏的告示?你若是怕升戶等,有現錢可以放進我們這裏。酒樓裏寬松,再者阿爹過了年歲,也不服什麽差役了,科配也科配不到我們酒戶裏來。不用聽人閑言,把錢白白扔了。”

唐大姐嘆了口氣:“你們想得差了,我一個女戶,哪來那些官家科配?再者說,當時買宅子時,都漕官人府上都給的金銀,並沒有什麽現錢。”

“那你怎麽想著去跟人開什麽公司?那是我們這些人幹的?”媽媽聽了之後,覺得女兒不知在想什麽,更加擔心,眼瞪得銅鈴一樣大。

唐大姐笑了笑:“我們如何就幹不得了?我問過都漕官人的小夫人,現在開公司只有好處,官府絕不會坑人。秦二嫂你們都熟識,他家裏齊大郎見天到我們酒樓飲酒。二嫂有一個相熟的表姐叫尤三姐,在東京城裏的繡院做了十幾年。尤三姐的夫君是個禁軍,年前到京東路就糧,不幸染上風寒故去了。尤三姐失了依靠,便就離了繡院,回轉洛陽來。這個尤三姐一手好針線,也能裁也能縫,秦二嫂一直想與她開個制衣鋪子。前幾天見到了與我說起,我便就動了心思。剛好昨日進城,見到了都漕府上小夫人,說起此事,小夫人也極是贊同。而且還有一樁好事,願意給我們鋪子裏供應棉布。”

唐老兒道:“棉布是個金貴東西,哪裏有許多賣出來?”

“別家沒有,都漕官人府上卻是不缺,棉花本就是他家裏莊上種出來的。”

大姐說得處處都好,老兩口卻哪裏敢信?唐媽媽道:“那個小夫人再是好人,與我們非親非故,怎麽肯如此幫你?女兒,那些富貴人家,跟我們不一樣的!”

唐大姐姐搖了搖頭:“什麽富貴人家?小夫人家裏原是京城牛羊司的牧子,因為家裏面遭了難,才典身進了都漕官人家裏。跟了都漕官人十幾年,也割舍不下,做了個小夫人。”

見爹爹媽媽還要勸,唐大姐道:“一切我都想得穩妥,你們不必擔心了。都漕官人公務繁忙,我常去跟小夫人說話,她也不針害我。”

女兒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老兩口見她主意已定,知道勸不住,相視一眼嘆了口氣。

唐老兒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出去拋頭露面做生意,總是不妥。再一個錢上面,幾家合起來做生意,怎麽能夠讓人放心得下?”

“做生意自有主管,哪裏要我拋頭露面了?至於錢上你們也不用擔心,一應記賬都是專門有人,這些賬目都是官府要審查的,不然怎麽叫公司?你們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常來的那個種大郎,約了齊大郎一起去學什麽,他們就是去學記賬了。等到學成,官府要給他們發憑據的,就跟官員的告身一般。凡是開公司的,都要有這些人記賬,最後報到官府那裏去。這是一輩子的鐵飯碗,哪個敢亂來?你們安心好了!”

唐老兒心裏嘀咕,這連賬目自己都管不了,還是自己的生意嗎?這公司怎麽聽怎麽覺得古怪。又一想,齊大郎也學記賬,跟秦二嫂合做生意,那會不會——

這話一說,唐大姐便道:“阿爹,官家定了這規矩,你想到的他們自然也想到了。我聽說那些記賬的人日子過得不下於知縣呢,誰舍得這出身敢壞規矩!”

見女兒有些不耐煩,媽媽拉了拉唐老兒的衣袖,口中道:“大姐,我們兩口兒已經是老了,你說的這些我們也不懂,不好多勸你。只是記著,自己一定要多個心眼。”

唐大姐滿口應著,把老兩口送了出來。

回到自己房裏,喝了回茶,唐媽媽嘆了口氣:“年前才剛剛從張十二郎那裏學來條新門路,酒樓的生意好起來,拼著再撲買了一年,怎麽大姐又出這煩心事?一家人,好好守著這酒樓過日子,多少是好?唉,怎麽就沒個安生的日子!”

唐老兒想了想,跟著嘆口氣:“罷了,大姐新近沒了夫君,又沒留下個一兒半女,心情必然不好,且由著她去吧。至多也就是把嫁妝折騰沒了,我們兩口兒再累幾年,酒樓裏攢下些錢,有她的退路就是,由著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