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少用茶,多用絹

三司使的長官廳裏,陳執中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位副使——王博文、王惟正和王舉正,深深地嘆了口氣:“唉,前一段時間河南府收到的飛票到我們這裏還是一月一報,最近改成五天一報了,隨著西京拜表一起送來,你們都看過了吧?”

王惟正道:“都看過。數額巨大,看來王伯庸那裏日子不好過啊——”

王博文聽了不由就笑:“他有什麽不好過的?他是債主!現在年底了,欠債的才難過!”

王惟正道:“不然,若是幾萬貫,甚至是幾十萬貫,王伯庸都不用發愁,怎麽也不會少了他的。現在?可是幾千萬貫!明擺著朝廷填不了他的窟窿,才幾天一報賬。”

陳執中又嘆了口氣:“不填他的窟窿不行啊,他那裏還欠著營田務王拱辰的錢呢!”

坐在那裏腰板筆直的王舉正也道:“省主說得不錯,京西路特別是河南府,欠著營田務大筆的錢財。從年初為了收留災民借錢借糧,到後來收棉花,都是一概賒欠。當時他們說好了年底清賬,我們補不了河南府的飛票,他們就沒錢給營田務,王君貺怎麽會依?”

此時的王拱辰可跟兩年前不一樣了,營田務每年掌握的錢糧,比三司能夠隨機調動的還多得多,一舉一動對時局有很大影響。他現在說話的分量,不比一位三司副使差。

王博文看看其余幾人,不住地搖頭:“補?三司怎麽給河南府補?就是聖上開恩,把內藏庫的銅錢全部搬空了,也補不上啊!往年還能用絹帛充數,今年不用想了,河南府自己那裏有無數的棉布,給絹帛哪怕就是半價他們也不要啊——”

陳執中擺了擺手:“絹帛就不用提了,不要說他們不要,三司也再不能放開收了。那裏棉布越來越多,絹帛的價錢一路下跌,放在庫裏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從這個月開始,沿邊市馬,不要再用茶了,全部改成用絹帛。特別是那些有年頭的,都清查出來,全部運用河北和陜西路去,換馬回來。”

王舉正板著臉道:“省主,如此一來,價錢只怕也要跌下去。契丹、黨項和吐蕃,那些蠻夷可也精得很,見這個樣子,肯定要借機壓價。”

“降吧,不降怎麽辦?前兩天官家找我,還要把內藏庫的絹帛放出來呢,年頭長的只算一百五十文一匹。唉,管內藏庫的那些內侍真是胡鬧,眼裏只有蠅頭小利,一點虧都不想吃。看著絹帛跌價,他們就急急忙忙把庫裏的絹帛甩出來,這不是添亂嗎!”

王惟正聽了不由皺眉頭:“內藏庫裏歷年積壓的絹帛可不是小數,要是這個時候甩到市面上,絹帛的價錢不知要低到什麽程度。”

三位王副使都是連連搖頭,內侍們鼠目寸光,一點虧都不想吃,皇帝不應該由著他們胡鬧啊。棉布正大規模上市,絹帛的價錢一天低似一天,皇宮裏再出面大量低價甩賣,還讓不讓三司的人活了。內藏庫就是想甩,好歹過些日子啊。

陳執中不住地嘆氣:“徐龍圖在京西路搞棉布,確實有很多好處,但一下子就搞出這麽多,我們措手不及啊!現在河南府的飛票無法兌換,絹帛降價,有些亂了——”

王博文試著問道:“省主,要不要給徐龍圖去一封書,暫時把棉布的交易壓一壓。他本是我們三司的鹽鐵副使,理解我們的難處——”

“馬已經跑起來,撒了歡了,現在勒韁繩來不了。”陳執中擡起頭,看著三人。“當今之計,是把歷年積壓的絹帛趕緊拋售出去。只要內庫和外庫不再積壓,絹價還是會慢慢漲上去的。這次主要是我們措手不及,絹價不會一直跌下去,切不可亂了陣腳。尤其是行文各種,不要因為一時絹價下跌,就砍伐桑樹,違者嚴懲!”

三人見陳執中表情嚴肅,急忙應諾。

棉布打壓的其實還是麻布的市場,絹綢之類受到的影響應該不大。這次受到沖擊,主要是棉布的大量上市,導致絹帛硬通貨的地位動搖,歷年積攢下來的絹帛恐慌性的向市場拋售。其實想一想,連皇宮都向外低價拋售了,一般人家可想而知。

陳執中對這一點看得非常清楚,所以現在最緊急的,是處理歷年庫存。

王舉正低頭想了一會,搖了搖頭,又想了想,道:“天下間人戶就那麽多,就是把價錢降下來,那麽多絹帛又賣給誰去?特別是絹價不穩,不能當錢用的時候,這事更加難辦。”

“中原地區不好賣,賣給蠻夷吧,在他們那裏絹帛是金貴東西。我聽王彬講,高麗那裏最一般的絹,也要十兩銀子一匹,絹跟銀等價呢。”

王博文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不過這事情急切之間做不來,得從容規劃。”

“我剛才說了,以後沿邊市馬,盡量少用茶,多用絹。還有,我已經奏舉王彬出知密州,同時在密州板橋鎮設市舶司,由他提舉,開辟高麗和日本商路。範雍、範諷和龐籍也聯名上奏,希望在廣南西路設一市舶司,通南洋商路,也已經同意了。他們那裏本就向南洋賣白糖,有人也有路子,能夠賣不少,趁年前趕緊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