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人非少年時(第2/2頁)

到這個時候,徐平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麽說上層建築不僅僅包括政治結構,還包括意識形態。範仲淹官位不高,職權不重,他的能量從哪裏來?從意識形態來的啊。數十年在地方為官,以身作則,詩文呐喊,範仲淹已經站在了這個年代意識形態的高地。呂夷簡可以把範仲淹貶出京城,但卻鬥不倒他,在意識形態上,呂夷簡根本不配與範仲淹相比。

範呂相爭讓徐平的心態發生了很大變化,現在把新政立即推向全國的意願已經不那麽強烈了,讓自己的理論隨著這一套《富國安民策》站上意識形態高地,才是徐平最希望做到的。成為主流的意識形態,才可以真正稱得上立萬世法。

這一策不是治國之術,而是徐平帶給這年代的治國之道,只有到這個高度,才能真正傳承下去,不再像以前的桑弘羊、第五琦和劉晏等人的政策一樣,只是曇花一現。

正是因為思想有這種變化,徐平的熱情才會慢慢冷卻下來,意志卻更加堅定了。

後人常學說唐宋八大家,不說宋朝的六家,唐朝的韓柳實際上在宋朝的待遇也是不同的。北宋學韓愈,學的是那一種含蓄深沉,奮勇勃發,到了南宋柳宗元的地位才真正超脫出來。為什麽最近徐平喜歡讀柳宗遠的詩文?王堯臣說的不錯,柳詩的那一種閑適是從寂寞孤苦中脫出來的,正因為詩人當時的孤苦,才有閑情的深沉悠遠。

繁華褪盡,方現鋒芒。如今的徐平,跟剛到洛陽時意氣勃發野心勃勃不同了,某種意義上思想獲得了一種超脫,有了一種跨越時代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