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狼狽為奸

厲中壇摘下頭上的皮帽子,脫了皮裘大氅,對高冒靈道:“提轄請坐。這種天寒地凍的天氣,正好飲酒,今日無事,我們把酒言歡如何?”

高冒靈看著厲中壇,“噗嗤”笑了出來:“你這撮鳥學著人留了把絡腮胡子,看起來是個粗枝大葉的豪傑,要不是灑家知道你的底細,也要被你騙了!請我喝灑,必然是有見不得人的事,還是先說出來讓灑家放心,才敢喝你的酒!”

“提轄怎麽如此看我?今天是我們兄弟誠心請提轄,何必亂猜!”

高冒靈看看厲中壇,又看看坐在一邊一言不發臉色發白的朱七,搖了搖頭,坐了下來。

厲中壇提了涮鍋的蓋子,把兩盤切好的羊肉放到中間,口中道:“這種吃法,聽說是從永寧侯的店裏傳出來的。實話說,這肉吃著也沒有什麽特別味道,不過此種天氣,這樣吃著有點熱乎勁。我們今日說些體己的話,有些簡陋,提轄擔待。”

高冒靈拿了筷子起來,笑道:“灑家是個粗人,只要有肉有酒,哪裏還計較那麽多!”

倒了酒,厲中壇領著喝了三巡,殷勤招待。

再要倒酒,高冒靈卻捂住杯子笑眯眯地看著厲中壇道:“主管,我們還是先說正事,一切議定再喝酒不遲。灑家酒性不好,怕喝得多了,誤了大事。”

厲中壇假意裝作不明白:“今日只是請提轄喝酒,哪裏又有什麽大事了?”

高冒靈一掌拍在桌子上面:“放你祖宗的屁!你看我是軍中武夫,腦子就不靈光嗎!現在殿前司被查得雞飛狗跳,馮士元那廝又朝不保夕,他又不是你爺爺,你還不早做打算!”

厲中壇連連搖頭:“提轄誤會在下了,今日真地只是請你飲酒。”

高冒靈冷笑:“你這廝再跟灑家裝模作樣,我便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們這些拿毛錐子的窮措大,一個一個假仁假義,背後哪個不是一肚子男盜女娼的鬼主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又道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們的靠山都遭了難,現在還不為自己打算要等到何時!”

見高冒靈真地動怒,厲中壇換上了一幅笑臉,道:“提轄果然真豪傑,說話做事就是爽快,我若是再藏著掖著,倒要讓提轄恥笑了。不錯,這個時候,我們要想一想退路了。”

高冒靈又換上一副笑臉:“有什麽退路?你我庫裏都有不少紙鈔,搬著走容易,不過一是不容易出城,再一個風聲一傳出去,必然被四處捉拿。”

厲中壇坐到位子上,神秘一笑:“不瞞提轄,在下自做了這件事,知道有傷天和,便誠心事佛,以積陰德。前些日子,托馮太尉弄了幾道度牒在手上,想再做一兩年,便就出家為僧,侍奉佛祖。現在出了這麽多事情,這度牒倒是派上了用場。”

高冒靈一拍桌子:“就知道你這窮措大鬼主意多,原來留了這條後路。說吧,你多少錢讓一道度牒給我,有了這退路,我才有底氣與你幹事!”

厲中壇從懷中取了一道度牒出來,交給高冒靈,口中道:“提轄,我們現在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何必談錢。你若是要,盡管拿去就是。”

高冒靈一把抓住度牒,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最後收到懷裏,對厲中壇道:“還是談錢的好!說實話,跟你這窮措大做事,我心裏實在沒底,哪裏敢占你的便宜。按著太宗皇帝時發賣的行情,我多一倍給你,算兩百貫錢便了,我們錢貨兩訖!不過,這度牒是真是假我要回去找人看了再算,不要拿假度牒來蒙我!”

因為出家為僧可以免賦稅,自晚唐時起,官方便就向民間賣空頭度牒。入宋之後也沿襲這制度,宋初一般是一百貫錢一道。直到太宗當政的太平興國年間,才停止發賣,改為由地方官府免費發放。但是官方不賣了,民間私下裏還是有交易,兩百貫實際上是買不到的,高冒靈假裝大方而已。只是北宋的度牘跟官告不同,是紙制的,民間一直有盜印。假度牒就不那麽值錢了,所以高冒靈托口要回去查了才給錢。

厲中壇笑了笑,也不與高冒靈計較。從幫著馮士元做事起,他就準備後路,這度牒自然是早就備下了,來自馮士元,當然不會是假的。

喝了一會酒,朱七終於穩定了情緒,對厲中壇和高冒靈道:“哥哥,提轄,你們兩人真要吞了現在庫裏的錢鈔?那可還有幾千貫的數額,不是小數,事發了就是死罪!”

“同樣是拿毛錐子討生活,朱兄弟,你就是比不上厲兄弟,真不是我看不起你。派我來這裏的孫太尉,前些日子被貶出京城,沒過幾州,便就在路上暴斃。至於馮太尉,現在被衙門查得緊,哪裏還顧得上這裏。現在錢在庫裏,沒了東家,就是我們的,不拿白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