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斬於軍前

許懷德理了理戎裝,站在徐平帥帳門外,心中忐忑。

野利旺榮和成克賞等人以寧令哥之名,廢了元昊,舉韋州城以降,黨項的正式戰事已經結束。在這場大戰中,許懷德的數萬禁軍主力未打一仗,占的清遠軍也是主動獻城。現在戰事一結束,徐平便讓他到靈州,許懷德心中難免有顧慮。

等不多久,親兵出來,告知許懷德,徐平正在帥帳等候,讓他入內。

隨著親兵進了帥帳,見徐平坐在主位,吳遵路坐在客位,旁邊還有新調到靈州任知州的範祥。三人俱都正襟危坐,面上沒什麽表情。

上前恭恭敬地叉手唱諾,許懷德道:“末將許懷德,參見都護!”

徐平頷首,吩咐賜坐。許懷德小心翼翼,在範祥的對面坐了。

等許懷德坐下,徐平道:“原黨項謨寧令野利旺榮,聯合一眾豪酋,遵朝廷詔旨,已廢叛臣元昊,舉國歸附朝廷。都護府依以前詔諭,以野利旺榮為定難軍節度使,招撫黨項剩余未附部落。前日叛臣元昊以下不肯歸附朝廷的大小頭領,已被押到靈州。我依詔旨,對他們明正典刑,斬於靈州城下,以示中外!許廂使,你是管軍大將,朝廷重臣,明日靈州城下行刑,以你為監斬官,如何?”

許懷德萬沒想到召自己來是做這個差事,忙起身叉手:“末將謹遵都護相公鈞旨!”

徐平點頭,指著範祥道:“明日你監斬,範知州為副,不可有絲毫差池!”

許懷德與範祥一起領令,坐下之後心中依然跳個不停。作為禁軍大將,監斬對許懷德來說是個好差事,對黨項的最後一功,就這麽落到了自己手中。

一仗沒打,在清遠軍坐等靈州城破,元昊被擒,許懷德被其他將領笑話,還被屬下將士報怨。明明過了環州之後就是秋風掃落葉之勢,大軍應該跑著到前面搶軍功,結果許懷德還差點把軍隊帶崩潰了。白撿的軍功,因為主將無能就這麽沒了,將士們不怪他怪誰。

現在許懷德在軍中的地位非常尷尬,本來不管是比官職,比手下帶兵數量,他都應該是隴右都護府轄下的第一大將。結果因為仗沒有打好,成了地位最低的一個。不但比不過曹克明、張亢和劉兼濟三人,連他們的副手張昇、田況和種世衡都壓許懷德一頭。在自己軍中,因為把唾手可得的軍功弄飛了,將士們的怨言也非常大。

吩咐罷了許懷德和範祥,徐平轉身對吳遵路道:“經略,明日便斬元昊,此事已經不可更改。乘今日有閑,我們是不是審一審他?明告其罪,也讓他死得明明白白。”

“甚好,一切由都護作主便了。”吳遵路拱手同意。

不大一會,譚虎帶了兩個都護府親兵,押著元昊進了帥帳。

許懷德見元昊面上蒙了個布巾,布巾上有斑斑血跡,才知道傳言他被兒子割了鼻子去果然是真的。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他搶兒子的未婚妻,受這份苦是罪有應得。

到了階下,元昊擡頭,對徐平怒目而視。

徐平不理元昊,對吳遵路道:“經略,可有話要問這廝?”

吳遵路拱手:“昊賊叛國虐民,罪在萬死。都護已露布傳其罪於各地,不須要再問什麽?”

徐平點頭,對階下的元昊道:“你為宋臣,世代受大宋國恩,朝廷待你不可謂不厚。禽獸尚且知道受人之恩,銜環以報,更何況是人呢?你背叛朝廷是為不忠,對內暴虐,殘害百姓是為罪,任何一條都是一個死字。今日死到臨頭,有何話說?”

元昊昂然抗聲道:“我本出帝胄之家,祖宗曾創後魏帝業之基,遠祖思恭裂土分封,樹一國根本。既出帝胄,又有此國,我南面稱帝有何不可!”

“炎黃以後,王朝更替,出身帝胄的不知凡幾!不要說開封府,你去內地任意一個州縣問一問,祖上曾經坐王庭的有多少!據地方,擁兵馬,都要自立,朝廷就不要任用任何官員了唄!”徐平不由笑了起來,“就你這出身,現在靈州城裏都排不上號,竟然也敢以帝胄自比!沐猴而冠,不過如此!夷狄無行,想事情跟小孩子一樣,誠哉斯言!”

元昊最恨被人說沐猴而冠,聽了不由雙目圓睜,大聲道:“我蕃人,不知漢禮!據數州之地,手下兵馬無數,要南面稱帝,誰敢說我做錯了!”

徐平兩手一攤:“既如此,你的兵馬被我所滅,眾叛親離。今日為我階下囚,就是活該要死了!按你說的,斬你是天經地義,留你的性命反而無法交待了!”

元昊還能說什麽?講出身,漢人隨便拉一個出來,祖上都不知道比他高貴多少。一個鮮卑遺種,還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敢說是帝王之後。那漢人裏面,上到炎黃商周,下到秦漢以後的各國各王朝,後人以千萬計,什麽時候輪到元昊這種出身的出來充大頭了。講兵強馬壯就想做皇帝,那更簡單了,兵馬已經被徐平所滅,元昊更是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