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海盜 第六章 船行江上(第2/3頁)

傅青河皺著眉頭思索,說道:“他們拿木楔子從外面將窗戶楔死,是防備裏面的人,他們沒有想到還會有其他人在船上……”

他是想趁著大霧潛過去,撥開窗子將兩人先救出來,然後找機會上岸。

傅青河的法子不大可行,林縛也不直接否定,只小聲提醒他:“蘇湄姑娘給關在前頭……”

這船上幾個海盜都守在船頭,還有幾個受傷海盜就在蘇湄隔壁的船艙裏,從外面將木楔子拔出來開窗救人,很難保證不弄出些聲音來。再說悄然救出人後,為免給海盜發覺需要立即下水。江上大霧雖然便於隱藏行蹤,也可以從水流大致判斷岸的方向,但是此時船已經出了白水河口進入揚子江了,這一段是揚子江的下遊,江水遼闊,加上秋潮未退,江面差不多有二三十裏寬,就算海盜不追下水,林縛也不覺得自己有把握帶個人安然無恙地遊上岸去。

他見傅青河有些急躁,又寬慰道:“船上還關著幾十個肉票,這夥海盜肯定要拿到贖身銀款之後才會真正出海前往晉安……”

白水河口離揚子江的入海口不足三百裏,要是海盜不中途耽擱,順水而下,黃昏之前就能出海,等出了海,想要救人就更難了。但是這夥海盜將幾十個肉票留在船上,想來會做完這筆買賣再走人的,那留給他們的時間就很寬裕,林縛不希望傅青河太急。

傅青河點了點頭,知道自己關心則亂,卻又奇怪林縛為什麽能冷靜思考,心想他對小姐如此癡迷,也許徹底亂了分寸才更合乎常理。

林縛不管傅青河在想什麽,繼續分析道:“海盜要拿肉票童子去換贖身銀子,很可能兩只船會分開來走,只要畫舫上的海盜少於十人,就算到時候給發現了,我們也有一搏的機會。”

“你說得不錯。”傅青河承認林縛分析有理,感覺他就像潛藏在草叢裏的毒蛇,耐著性子等待一擊必殺的機會,真是奇怪自己以前怎麽會對這麽個人物看走了眼?

林縛與傅青河蟄伏在尾艙等待良機,偶有兩三海盜到船尾甲板走動,也不見有人下尾艙來查看。在尾艙休息了半天,傅青河也恢復大半體力,身上的傷是個麻煩,也還能忍受,聽著船尾無人,與林縛偷偷摸了出來,才發現江上的大霧已經消散,太陽正照在當頭,兩岸草木蔥蘢。

海盜船張帆要借風勢,沿著江心航道作S形前進,林縛看見極目遠處的江心有一座沙島浮在江面上,面積很大。此時跟夢中後世有上千年的時差,千年時光足以讓江河變道,沙積成島,心想自己所熟悉的沿海城市只怕有許多還沒有成陸吧,計算著船速跟時間,眼前這座大島還沒有出維揚府境內,不應該是記憶裏的崇明島,林縛另一方面懷疑崇明島這時候到底有沒有成陸。

見林縛極目遠眺前方的沙島,傅青河說道:“海盜或許會在西沙島歇腳!”

之前的林縛拿後世的標準來說要算標準的宅男,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但是死讀書也有些學識,只是缺乏變通而已。

眼前的西沙島還是本朝立國之後才逐漸成陸的大沙洲,面積雖大,卻不穩定,近百年間不斷隨江海潮水的強弱下漲上坍變化島的形狀。

沙島地勢低平,大半座沙島都是淺灘,抗江洪,抗海潮的能力極弱,土地肥力差,再加上近年來江海盜猖獗,還沒有人願意上西沙島耕種,迄今為止還是無人居住的荒島。一到秋天,西沙島淺灘上漫灘遍野都是開滿白花的蘆葦,也成了東海寇此時沿江入侵的一個理想落腳點跟藏身地。

船上還有幾十個肉票要換成贖身銀子,海盜需要找個地方臨時歇腳,正如傅青河所料,海盜帆船拖曳著畫舫直奔西沙島而去。

蘆葦又稱荻花,也就是詩經裏所述的蒹葭,看著灰白一片,與江天相接的蘆葦蕩,林縛心裏想著要是能出其不意將二女搶出藏身到蘆葦蕩裏,脫困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注意聽著船頭的動靜,林縛與傅青河低聲商議救人的細節。

海盜一定會分出人手去跟肉票家人談判收贖銀然後再將肉票送上岸——清晨時林縛貼耳在關押肉票的花廳外聽了一陣子,裏面關押著三十多個的少年,也不知道這夥海盜從哪裏綁來這麽多肉票而且能確認這些肉票身上的確有油水可刮——這將是他們出手救人的絕佳時機。

船從河汊道口進入蘆葦蕩,藏在蘆葦蕩裏的鳥群就像箭雨似的射向天空,場面異常的壯觀,林縛看著蘆葦蕩裏積著厚厚的一層鳥糞,心想荒島卻是鳥的天堂,不知道兩岸看到這邊天空下的鳥群會不會覺得異常——寧海軍鎮的水營駐地就在江南岸啊!

進入蘆葦蕩才發現要帶著二女藏身到蘆葦蕩深處並不容易。秋季江水豐沛,西沙島近灘處淹水很深,河汊兩邊的大片蘆葦只有花頭露在水面上,只怕人下去頭不能露出水面。加上水裏水草豐茂,人進去很容易給纏住,帶著兩個不會水性的女人鉆進蘆葦蕩深處,比橫遊揚子江不輕松。林縛與傅青河商議著還是等海盜分兵之後,只要看守畫舫的海盜少於十人,甚至可以殺人奪船,之後即使有海盜鳧水追來,他與傅青河以逸待勞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更大的可能是海盜人數也不多,還要分人守船,不知道他們的底細,不敢輕易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