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終卷) 定鼎 第二十章 巡政之口戶(第2/2頁)

林縛叫女侍拿來炭筆,在函報批復意見:“前罪不究,據實錄冊,若有反對者,著令地方嚴懲不貸!”

“行新政,不要立一立威風嗎?”宋佳不解地問道。

即使陳西言最後死得很有風骨,但處置此事,也沒有必要將其子侄拉出來砍頭,抄沒田宅就能有以儆效尤的效果,林縛不做,她倒是奇怪。

平江府所立田冊還是元越立朝之初,但元越立朝兩百余年來,太湖沿岸百姓圍湖造田、修塘攔海,新造出數以百萬畝計的新田來,但都在田冊所載之外。雖說兩百多年,有不少大臣意識到這個問題,欲清查田畝以實國庫,但都會給江南籍官員及士紳強烈的抵制。由於江南的耕讀之風日重,學而入仕者的比例遠遠高過其他地區,吳黨也一貫活躍於中樞內外,早初元越高祖皇帝也是據江南起家,使得江南勛貴之族尤多。這種種因素疊加,就使得江南的諸多弊端積重難返。也是林縛攜淮東悍卒之軍威,而浙閩軍在江南大肆破城屠地在前,才使得江南士紳勢力對這次清查徹底地閉上嘴。

林縛輕輕一嘆,海陵經他經營十年,包括崇州五縣在內,實際總人口也只有兩百五十萬不到。原以為平江府實際人口最多也就此數,沒想到還要再多八十萬去。

林縛說道:“其實江南經營之風頗盛,不能輕易打擊啊,我要是將陳氏拎出來殺雞駭猴,怕給下面人會錯意啊。不過也難怪,沒有這麽密集而旺盛的丁口,兩陳也難成商紳之勢力……”

林縛所說兩陳,是指暨陽陳氏與海虞陳氏。暨陽陳氏以陳西言為首,海虞陳氏以陳華章、陳華文、陳明澈為首。他們雖然有著傳統的官紳特點,但實際有著濃烈的商賈經營之風氣,林縛稱之商紳。

以海虞陳氏為例,陳家經營綢布,除了擁有三四十萬畝的桑園雇人打理外,還有專門的巢絲及織綢作坊,織機兩千余部,雇織工數千人,並有綢莊沿揚子江及漕道布行天下,已經可以說是將傳統的手工工場做到極致了。要不是受戰事影響、拖累,陳氏都堪稱第一商族了,經營綢布而得來的實底,要比東陽林氏還要厚重。

而暨陽陳氏,除兼並土地,還經營布業。就如東陽林氏早年經營遍及江淮及兩湘的貨棧,葉氏經營紙業,肖氏經營典當行,西河會以船運為業,周廣南家族以海運為業,粟品孝家族則在西嶺礦山有產業……

這些本來就是新政得以實施的基礎,是舊格局走到極致需要尋求新的突破的一個表現,焉能隨便打擊?林縛真要將江淮地區的這種商紳經營之風打壓下去,是不利發展工礦及商貿。

“這樣看來,江東拆分而治的事情要加快了……”宋佳感慨道。

“對,要加快了。”林縛說道:“樞密院此前預估江南七府人口是一千兩百萬,從丹陽、平江兩府的合並數據看,一千六百萬都打不完。淮東的工作,我們做得比較紮足,但對維揚府(揚州)府的人口,怕是要再多估一百萬,那淮東包括徐泗、崇州五縣在內的人口,就應該是七百萬,而不是之前預估的六百萬。而淮西壽州、信陽、濠州,廬州加上江南岸的池州、弋江兩府在,人口總數也可能達到四百萬之多。這麽一算,僅原江東郡涵蓋的地域,人口總數就高達兩千七百萬,不拆分而治不行啊……”

“戰前,江東郡在籍丁口不過一千兩百萬吧?”宋佳問道:“元越消亡,不是沒有道理的。”

除了從河南、山東、燕薊等地湧入的大量流民外,造成在籍丁口與實際人口相差如此之巨,實際就是元越到後期,對地方已經失去有效的控制,造成大量的隱田、寄戶脫離出中樞及地方官府的掌握。

當然,平江、丹江兩府清查合並數據遠超過之前的估算,是這個一樁好事,意味著江寧直接控制人口,很可能將近五千萬,而非之前預估的三千五百萬。

林縛此時是計劃三年時間,使中樞歲入規模由當前的兩千萬銀元再增加五成,要是實際人口比預估的要高過四成,三年時間,林縛都有信心使中樞歲入增加到四千萬銀元,北伐也許都不用拖到三年之後再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