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鹽課問題(第2/3頁)

沙勝環顧了一圈自己的同僚,下屬,以及揚州城的三大鹽商,朗聲道:“淮安府、揚州府歷年拖欠的鹽課數額巨大,高大近百萬兩。朝廷綱紀無存。鹽法敗壞。本官分守淮揚道,決意治理沉疴。往前三年淮、揚兩府拖欠的鹽課,計有三十萬兩,揚州鹽商必須要補齊。本官在任期間,鹽課不得拖欠。否則,不要怪本官上書朝廷彈劾。”

沙勝說的慷慨激昂,很有氣勢。但技術型老官僚楊運使只是微微一笑,拿著茶碗悠悠的喝茶,顯然是沒當回事。

江府尊臉上一臉的不屑。他看不起沙大參。學官只會空談,不會做事。不得拖欠?嚇唬誰呢!

沈知縣低頭喝茶。心裏怎麽想的,不得而知。在上官發脾氣的時候,還能安然的喝茶,想法不言自明。

汪鶴亭尷尬的笑一笑。沙大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拋出一系列威脅鹽商的言論。這不大好吧?

馬均泰還是看熱鬧的架勢。但心裏,對沙大參很有些不滿。鹽商的銀子不是白來的。你沙大人嘴巴一張,就要我們叫三十萬兩白銀上去,這可能嗎?三十萬白銀,送到朝廷足以將你的右參政官帽摘掉吧?

鄭元鑒嘴角帶著一抹微笑,仿佛很認真的在聽沙大參的話。但笑的有點假。細看之下,就看得出是譏諷的笑容。

沙勝先將條件開出來,根本沒看周圍幾人嘲弄的表情,徑直接著道:“陜、晉、徽三地人氏寓居揚州並寄籍於此。後輩子弟,同鄉中人讀書者眾多。寄籍應試本為朝廷恩典。現在卻是成了鳩占鵲巢,擠占本地士子科舉的怪事。對揚州士子何其不公?本官不日就會行文府、縣,禁止陜、晉、徽三地寄籍淮、揚的士子參加雍治十二年的縣詩、府試。”

沙勝說完,明軒之中,剛才還帶著冷淡、譏諷、不滿、嘲弄等情緒的眾人頓時都是臉色一變。幾名官員還稍微好一些,三名大鹽商完全是被沙勝這番話給砸懵!

眾所周知,鹽商因為業務的關系,要和鹽運司等官衙打交道,必須要長住在揚州城內。

早前,揚州城內的鹽商群體,主體是陜、晉兩地的商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徽商憑借著地域優勢,硬生生的將這兩地的商人擠走,變成鹽商中的主體。

所以,沙勝的一番話,說的是三地人士,其實就是針對鹽商。鹽商基本都是寄籍在揚州城內的江都縣中。

國朝的地位排序:士農工商。鹽商們有錢之後,當然要追求社會地位。而社會地位,最好的辦法就是與士子、文化掛鉤。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

因而,鹽商們在通過鹽業攫取到大量的財富之後,往往會走上文化路線。比如:開設書院,資助士子,供養族中子弟參加科舉、做官。這一點,信奉儒商哲學的徽商群體表現的更為明顯。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讀書才能做官。

沙勝這一番話的厲害之處,就在於要斷絕揚州所有鹽商子弟的讀書上進之路!

不聽招呼是吧?笑我不懂實務是吧?好,我們就來談一談讀書的事情!看我有沒有辦法治你們?

以沙勝分守淮揚道的職責,權利,他要行文淮、揚兩府禁止鹽商子弟參加科舉,這是一定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存在所謂的軟抵抗,陽奉陰違的事情。

讀書人考試都是實名,有憑有據,一查一個準。很方便監察。

而且,以沙大參科場前輩的身份,官場地位,他要想兼任揚州府的府試主考官,江知府也得捏著鼻子認了。沙大參曾任北直隸提學官,主持揚州府府試,大材小用,綽綽有余!

更因為,這道命令,有利淮揚兩府本地的士子。鹽商有錢,在教育上舍得投入,子弟的水平自然也高。淮揚本地士子哪裏競爭得過?而沒了這幫“外來人”,本地士子錄取的比例、幾率都要高得多。只要明文發出來,妥妥的會得到淮揚本地士子、家族的支持!

這就是賈環說的,發動群眾鬥鹽商。

於官場上來說,沙勝是一個人,周邊都是敵人,或者隱藏的敵人。他屬於少數派。但將目光擴張到揚州城內,淮揚兩府,鹽商群體才是屬於少數派。

這道命令是具備很高的操作性的。

一股淩厲的寒氣,迎面撲來,籠罩在鹽商們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鄭元鑒的長子鄭文植嘴巴張的大大的,輕浮的神情消失,震驚的看著上首的灰衫老者。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沙勝身上的官威!

普通人都知道,家裏沒有官員、讀書人,不管多大的家業都守不住。何況富甲天下的鹽商?那等於是一塊肥肉等著給別人搶。

何師爺笑眯眯的看著在座的幾人。心中升起一陣快意。子玉,果然猜的準,準備“大招”也很有效果。哈哈,讓你們再抵制,再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