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4章 姚老牛兒

鹿山學堂是孝和鄉的幾名鄉紳共同出資興建,但最後卻成了湯陰知縣的政績之一,但這樣做也有好處,鹿山學堂由此成為縣學下面附屬的八所小學堂之一,搖身變成了官辦學堂,在這裏讀書便有了縣學人脈。

和唐朝尚武不同,大宋讀書風氣極重,湯陰縣更是文風濃厚,孝和鄉家境稍微寬裕的人家都把孩子送到這裏讀書。

學堂根據學子的學業水平不同分為大中小三個學房,但都是由同一個師父教學,整個學堂也只有一個師父。

師父取自“師者如父”之意,也是宋朝對教師的尊稱,鹿山學堂的師父姓姚名鼎,舉人出身,原本在縣學教書,由於他脾氣極犟,天天和縣裏主管教育的學正吵架,加上他本身也是孝和鄉人,學正便打發他來鹿山學堂教書。

姚鼎年約五十余歲,身板瘦得沒有一點油,但精神極為矍鑠,在縣學也是出了名的精明嚴厲,得一個綽號叫做姚老牛兒。

此時,在師房裏,姚老師父正在詢問今天剛剛入學的李延慶。

“姓名是什麽?”

“學生李延慶,李文村人。”

姚鼎瞪了他一眼,“我沒有問你是哪裏人,我問什麽你答什麽,聽到了嗎?”

“學生聽到了!”李延慶無奈地低下頭。

“有表字沒有?”

“還沒有。”

“嗯!這個不急,二十歲之前都可以取,我來問你,你為什麽想來學堂讀書?”

這是每個孩子入學時都要問的話,每個孩子境界不同,回答也不同,大多是受父母的影響,要金榜題名,要當官發財等等,也有極個別境界高的孩子會回答,讀書為了忠君報國。

但李延慶為什麽要讀書,他自己都不太明白,他心中極為排斥科舉,一點也不想金榜題名,當官發財倒是有點誘惑,可一想到十五年後金兵鐵蹄將席卷北方,他什麽念頭都沒有了。

“我想讀更多的書!”這也算是一個理由吧!讀書本身就是極大的樂趣。

姚鼎或許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答案,他歪著頭看了李延慶半天,心中對這個孩子倒有了幾分興趣,又問道:“你讀過書嗎?”

“自己在家中讀過幾本。”

“去!默一篇論語。”

李延慶已經發現這位老師父的嚴謹,並不因為自己才六歲,就把自己直接踢到小學房去,而是因材施教,首先要進行入學考試。

旁邊有桌子和紙筆,李延慶在桌前端正坐下,提筆問道:“師父要我默哪一篇?”

姚鼎一怔,“你能默哪一篇?”

“學生都能默。”

姚鼎大為驚訝,居然都能背下,改天倒要好好考一考他,他便捋須道:“那就默一遍公冶長篇吧!”

李延慶提筆寫道: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

姚鼎站著旁邊看他默經,不由暗暗點頭,這孩子字寫得不錯,才六歲就能默全本論語了,顯然家學深厚。

想到家學,姚鼎又笑問道:“延慶,你父親是何人?”

“家父名諱大器,李氏族人。”

聽說是李大器的兒子,姚鼎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啪!”一合書本,拔腳便走,走到門口才冷冷道:“你去中學房讀書!”

李延慶莫名其妙,難道自己父親得罪過他?第一天見面就給自己擺臉色,他心中也不高興了,冷著臉大步走進了隔壁的中學房。

姚鼎望著他的背影,鼻子冷冷哼了一聲。

中學房基本上都是八歲到十歲的學子,大約有三四十人,房間很寬大,並不顯得擁擠。

此時師父正在教小學房的學子讀書,中學房的學子則在寫字默經,雖然學房裏很安靜,但學子們的小動作卻不少,扮鬼臉的、寫紙條的、比拳頭的、鬥草鬥蛐蛐的,真正定心寫字的學子只有極少數。

這也難怪,一節課就是一個上午,這些天性好動的男孩子怎麽可能憋得住。

李延慶走進房間,只見李二拼命向他招手,指著旁邊的一個空位子。

李延慶走到空位坐下,無數雙眼睛向他望來,“哈!又來個李文村的白癡。”不知是誰怪叫一聲,頓時哄堂大笑。

就在這時,門外面傳來重重一聲咳嗽,學房內頓時鴉雀無聲,每個孩子都開始裝模作樣寫字。

只見他們的老師父邁著方步走了進來,手中拎著個布包,他直接走到李延慶面前,把布包往他桌上一放,“你的東西都在裏面,百家姓、千字文小學房裏已經學過了,現在正在教《論語》中的公冶長篇,雖然你已經會了,但還是按我的規矩來,今天默公冶長篇一百遍,字跡有塗改、不端正加倍,明天上午交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