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6章 安陽趕考

書到用時方恨少,時間也是,它就像一掬清水,不管你雙手捧得再緊,它也會從你的指縫裏無聲無息流走。

轉眼間,離科舉解試的十一月初八只有一個月了,按照慣例,他們必須提前一個月去州府辦理準考事宜,州府也會考慮到路途艱難等特殊情況,略略放寬幾天,但最晚也要提前二十五天辦理考試手續,這是鐵律,一般州府會提前二十天鎖院。

李延慶昏天黑地地背了近一個月,總算將極為繁瑣晦澀的《宋刑統》背完了一遍,剩下的時間他準備再背一遍,再看看本朝案例,差不多就到大考之時了,至於詩考,要麽看運氣,要麽就只能放棄,畢竟詩考占的比例很小。

李延慶還有一個僥幸,這次加考刑律和詩只是提前了數月才通知,不僅自己倉促準備,別的士子也一樣,這叫水落船低,大家都一樣,最後錄取總分必然降低。

不過李延慶是縣試榜首,在正式發解試時也會占便宜,雖然縣試考試成績不帶入正式發解試,但對考官的影響很大。

比如兩個考生在最後考試時成績差不多,不相上下,這時主考官就要參考縣試成績,一個是縣試甲榜,一個是縣試乙榜,那麽肯定是縣試甲板者被錄取,主考官會認為他成績穩定,而縣試乙榜考生則是超常發揮,未必真的有水平。

這也是甲榜和乙榜最現實的待遇差別。

和李延慶一樣緊張的還是嶽飛、王貴和湯懷三人,他們是明年初考武舉解試,周侗加大了訓練強度,使他們沒日沒夜地練習,騎射和槍法是他們訓練的重中之重。

不過武舉解試的騎射比較簡單,沒有左右開弓,也沒有移動靶,用五鬥騎弓在五十步外騎馬射五箭,五射三中就算合格。

就算如此,王貴和湯懷還是略有欠缺,周侗對他們壓力最大,每天將他們訓練得象狗一樣疲憊萬分。

這天一早,李延慶來到了縣學,他馬上就出發去安陽縣了,要特來和師傅告別。

校場上,嶽飛等人正在縱馬疾奔射箭,周侗則站在高台上,目光嚴厲地注視著每個學生的動作,除了李延慶外,其余十一人都要參加明年初的武舉解試,給周侗也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李延慶快步走上高台,恭恭敬敬行禮道:“學生參見師傅!”

周侗看了看他,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笑問道:“嶽飛說你今天出發,怎麽還沒有走?”

“學生是特來向師父告別!”

“告別?”

周侗眉頭一皺,有點不滿道:“我只是放你一個月的假,你以為自己已經出師了嗎?”

“沒有,學生心裏明白,但去安陽一個月,學生也需要向師傅告別,這是必不可少的禮節。”

這還差不多,周侗的臉色再度和緩,淡淡笑道:“你的騎射雖然出師,但力量和槍法卻還差得遠,尤其是槍法,完全靠熟練,我如果不領你進門,以後你靠自己也很難練好。”

“學生明白!”

周侗望著校場上嶽飛、王貴等十一名生員的苦練,他的目光露出一絲歉疚,嘆口氣道:“我之前沒有告訴嶽飛他們,去兵部武學深造還要考過武舉解試,其實是我有私心,我想盡量說得容易一點,以便讓他們下決心走武舉之路。”

“學生能理解師傅的苦心。”

“你能理解?”周侗疑惑地看了李延慶一眼。

“師傅以前就說過,在湯陰縣學任教只能呆一年。”

周侗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我這次來湯陰任教是童太尉的安排,任期只有一年,我原以為只是來休養一年,卻沒想到遇到你們這幾個好苗子,我一生教徒無數,你們幾個算是我的關門弟子了。”

李延慶心中慚愧,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讀書上,練武只有半年,師傅卻把他視為關門弟子。

“學生沒有能好好跟師傅練武。”

周侗卻笑了起來,“我大宋是文官掌軍,但最大的問題卻是文官不懂軍事,大宋有的是馳騁疆場的大將,卻沒有能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作戰的文臣,這就是我對你的期待。”

說完,他目光極為銳利地注視著李延慶,仿佛看透了李延慶的內心。

……

又和嶽飛三人以及一眾武科生員告別後,李延慶便急匆匆趕回到家裏,張顯還在等著他一起出發呢!

家裏已經收拾完畢,他和張顯、秦亮三人騎馬前去安陽縣,菊嫂和喜鵲則回鄉下老宅住一段時間,喜鵲原本想和小官人一起去安陽縣,李延慶卻不答應,沒見過趕考的士子還有帶丫鬟,最多帶書童,丫鬟不方便不說,若被考官知道了,鐵定不會錄取。

喜鵲只得依依不舍和李延慶告別,跟隨菊嫂坐牛車回鄉下了,李延慶帶上行李,三人騎馬向安陽縣而去。

此時已是十月的深秋時節,按照公歷也是十一月了,天高雲淡,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半空,卻沒有了幾個月前的火燥,就像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雖然溫和卻缺少水分的滋潤,空氣裏很幹燥,風一起,到處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