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畢業季】

秘密籌備會議只參加了幾次,周赫煊就不想再去了,原因是跟某些人的理念不和,特別是在對待罷工的態度上。

周赫煊贊同在日資企業組織罷工,也贊同在“九一八”紀念日那天進行大罷工,但強烈反對本國企業的工人罷工。因為這種罷工沒有任何效果可言,反而還會影響民族工業的發展。

這算是屁股決定腦袋了,周赫煊站在資本家的立場看問題,而對方卻是代表著無產階級。

某些人還想組織群眾搶奪日本倉庫、商店和工廠,以救濟失業者和饑餓者。雖然這能夠打擊日本侵略者,但明顯太過激進,有恐怖主義的嫌疑,必然擾亂社會治安和經濟秩序。要知道,他們連中國商人進口的日貨都想搶,周赫煊完全不知該如何反駁。

還有對於即將成立的組織結構,周赫煊跟某些人也有很大分歧,反反復復根本就談不攏。

今次活動是以孫夫人的名義發起的,許多團體代表也是看在孫夫人的面子上而來,從始至終共黨都沒有公開露面。即便被國黨特務抓到也無所謂,可以辯解說是在參加愛國活動,這是符合中華民國法律的。

但很快大家就發現,這次明顯摻雜了太多共黨的痕跡,好些人紛紛打出退堂鼓。

與此同時,國黨特務和租界警察頻頻出動,顯然對方已經收到了消息,這也使得籌備工作無法順利展開。

秘密籌備會議開了近半個月,根本沒有什麽實質性進展。再加上國黨特務的騷擾,大家終於沒耐性繼續搞下去——分歧太大,牽扯太多,根本商量不出彼此都滿意的結果。

周赫煊對此感到很無奈,喊口號、表決心的時候,大家都非常踴躍積極。可一旦涉及到更現實的問題,頓時矛盾重重,光是抗日募捐款項的分配和監督就夠扯皮半年了。

海格路,周公館。

於佩琛幫周赫煊整理好公文包,說道:“周先生,今晚什麽時候出門?”

周赫煊苦笑道:“把包裏的資料都燒了吧,以後不用再開會了。”

“事情都商量妥當了?”於佩琛問。

“是討論不下去了,”周赫煊感慨地說,“為什麽我不願意從政從軍?就是因為利益協調太麻煩。老蔣也不容易啊,他要平衡那麽多派系,難怪愁得連頭發都掉光了。”

於佩琛忍俊不禁,笑道:“人家蔣委員長是剃頭明志,可不是把頭發給愁光的。”

周赫煊笑了笑,說道:“我還準備投身抗戰事業,努力盡自己的一份力量。現在想想還是算了吧,做點小買賣,寫幾篇破文章更適合我。”

周赫煊是真被打擊到了,這些天開會遇到太多糟心事。他無法說服別人,也不願被別人說服,理念不同造成難以愉快交流。

幹脆還是按照原本的歷史發展,由共黨來完全組織領導“中國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去處理,周赫煊只需要捐錢捐物,再寫幾篇文章振奮士氣即可。

事實上,共黨那邊負責此事的人也很頭疼,他們打算繞開黨外人士,繞開各種分歧自行籌備。只不過到了那個時候,“中國民族武裝自衛委員會”就顯得有些名不副實,很難被全國各大民間團體所接受。

於佩琛問道:“既然不開會了,我們什麽時候回天津?”

“先不急,明天還要去交通大學做演講,”周赫煊想了想說,“對了,幫我訂前往廈門的船票,弘一法師請我去南普陀寺參加浴佛節。”

於佩琛問:“周先生信佛嗎?”

“我只尊重別人的宗教信仰,自己反正是不信的。”周赫煊道。

“那你信什麽主義?”於佩琛試探道。

“我嘛,”周赫煊認真思索道,“我應該屬於自由主義分子,但又有些傾向於民族主義和社會主義。”

於佩琛又問:“那共產主義呢?”

周赫煊笑笑不說話,他不想回答於佩琛的問題,因為根本說不明白。

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共產主義此時被歐洲列強所敵視,但社會主義在西歐發展得卻很快。不管是英國還是法國,如今都有很多社會主義的信奉者,就連希特勒都給納粹批了一件社會主義的外衣。

於佩琛欲言又止,似乎想要給周赫煊宣傳共產理念。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因為她已經知道,周赫煊對各種主義的理解遠勝於她,說出來也只是班門弄斧。

第二天上午,於佩琛拎著公文包,和孫永振一左一右地跟著周赫煊出門。

周赫煊如今住在海格路,而國立交通大學(上海交大)在海格路也有個校門,可以說是緊挨著的。出門都不用喊黃包車,步行十多分鐘,三人便來到交通大學的校門口。

“周先生,稀客,稀客啊!”交通大學校長黎照寰熱情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