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一貫被忽略,從未被正視

首先我要引出的是一個詞,一個網絡流行詞——存在感。

臧克家在紀念魯迅時寫了一首詩——《有的人》,其中有句名言——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卻活著。

我想,對於魯迅先生,於他而言,最高的評價莫過於此,他在中國歷史上的最高意義,便是——他雖然死了,但依然活在廣大同胞的心中,一直活到今天,而且仍將繼續活下去。

一個偉大的人物,最可值得驕傲的,便是這死了卻活著的“存在感”。

然而,並不是所有偉大的人物,都能享受“死了卻活著”的存在感,比如說,我們的隋文帝楊堅。

我經常看一档台灣的政治諷刺類節目《全民最大黨》,有一次,討論到一個有關簡樸的主題,結果,他們從中國歷史名人中舉出的例子是——漢文帝。

我不能說他們舉錯了例子,誠然,漢文帝本人確實也是艱苦樸素的代表人物,在飽經戰亂、漢朝初立、經濟重建的過程中,漢文帝帶領全國人民苦幹實幹,終於奠定了漢王朝第一個盛世(文景之治)的基礎;但是,很顯然,中國歷史上還有另一個更好的例子——隋文帝。

或許很多人都想不到,中國中古史的人口巔峰,並不是大家所熟知的盛唐,而是時常被我們有意無意忽視的隋王朝。

在開皇末年,中國人口達到了中古史的一個巔峰——全國共有890萬戶,如不計入部曲和奴婢,人口為4600多萬人。而在整個盛唐的巔峰期,唐玄宗的開元之治時期,全國也只有760萬戶,4100萬人。

人口數量,通常是我們考察一個王朝興衰強弱的重要參考,通常,人口越多,就越說明國泰民安,世道清平。當然,除此而外,更能體現隋朝經濟實力的,乃是其開墾的田畝,以及國庫中所儲備的糧食。

以墾地的數量而言——隋開皇(隋文帝)九年已墾田地1944萬頃,大業(隋煬帝)中期已墾田地5585萬頃;而唐天寶(唐玄宗)十四年已墾田地卻只有1430萬頃。

以國庫儲備而言——隋朝曾經設有多個糧倉,其中最有名的是洛口倉,這個糧倉曾經為隋末的梟雄李密所用,用之以收攏人心,李密也因此將瓦崗軍推向了歷史的頂峰。然而,到了貞觀十一年,隋朝滅亡20年之後,有個監察禦史馬周曾跟李世民提起了隋朝糧庫的情況:“隋家儲洛口,而李密因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到了此時,隋朝糧倉內的糧食衣帛,居然還有富余!

更令人吃驚的,是1969年的一個考古發現。考古學家在洛陽地下發現了隋朝的一個糧倉——含嘉倉,面積達45萬多平方米,內探出259個糧窖;其中還有一個糧窖還留有已經炭化的谷子50萬斤。

如此種種,我們可以了解,在隋文帝治下,在開皇年間,隋朝的經濟水平,已經達到了中國中古史一個歷史性巔峰。

跟處於經濟重建期的漢文帝不同,隋文帝,生活在一個經濟大爆炸的年代,他完全可以活得很好——吃得很好,穿得很好,玩得很好;但是,隋文帝是怎麽做的呢?他的生活是怎樣的情況呢?

據《資治通鑒》的記載,隋文帝平時的衣物裝飾,都很少有新的,通常都是用舊了之後縫縫補補,然後拿來接著用(乘輿禦物,故弊者隨令補用);平時吃飯,只吃一個肉菜——不知道朋友們看到這裏有沒有淚流滿面(自非享宴,所食不過一肉);而後宮穿的衣服,更是洗滌了多次的衣服(後宮皆服浣濯之衣)……

隋文帝將簡樸作為國家的基本政策,他對所有人都嚴格要求,甚至,他還因此處理了兩個兒子——太子楊勇和秦王楊俊(我們在正文中會詳細介紹)。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當我們想起簡樸這個詞時,我們首先要想到的人物,就應該是隋文帝楊堅。然而,實話說,有多少人能想到這個人呢?

隋文帝楊堅,就如他的簡樸之名被我們習慣性忽視一樣,他的所有一切,都並不處於一個主流視野之中,當我們談到有為之君時,我想,可能大多數人都不會馬上就想到他。

隋朝的受冷落,也如隋文帝的受冷落一樣,在中國歷史所有的大一統王朝中,或許,隋朝會是我們最晚想到的那一個,就算我們想到了隋朝,我想,大部分人想到的也不會是隋朝所擁有的強大,而只是作為盛唐的陪襯。

然而,當我們展開歷史,重新審度隋朝時,我們會發現,我們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誤,我們究竟是無視了一個如何值得大書特書的時代:

在隋朝完成大一統之前,中國歷史,正處於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自從西晉滅亡後,中國就陷入了四分五裂之中,這種分裂,長達將近300年的時間,這是中國歷史除了春秋戰國而外,最大的一個分裂期;這場大亂世,擁有著大量令人感到齒寒的黑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