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7章 六月

《魯公秘錄》,並非是通篇記載著諸般戰爭兵器的秘典,它還涉及到對礦石類的區分、武器裝備的打造甚至是民用器械與水利工具等等,毫不誇張地說,它涉及的領域非常廣。

這也難怪,畢竟《魯公秘錄》始終在修訂,魯國的工匠們時不時地就在先人的基礎上修繕、改良,亦或者直接添加新的技術項目,以至於趙弘潤當初看到的《魯公秘錄》真品,那些竹冊有的陳舊腐朽、有的卻嶄新如故。

不過最讓趙弘潤感到驚喜的,則是因為《魯公秘錄》它不僅僅只是秘錄——即畫著有用器物的圖繪——更難得的,是無數魯國的工匠們在那些圖繪上的添注、詳解與理念的灌輸。

打個比方說,一把劍。

銅劍是原型,編著年代最悠久的某篇幅中,詳細記載著這種銅劍的精確標準與設計初衷。

劍刃長幾尺、寬幾寸、厚度多少,重量又以什麽標準為最佳,在簡簡單單一幅圖繪旁,那些年代久遠的魯國工匠們早已做出了精確的統計,畢竟武器也要考慮使用者——魯國士卒——的身體素質。

然後是對這種銅劍的改良,為何增強這類銅劍的堅固與韌性,在銅礦中摻加幾種其他的礦粉,摻多少比例,打造時的火候又控制在什麽溫度,淬火、回火又怎樣處理,等等等等。

以至於往往一整冊的竹冊,只有寥寥一兩幅設計圖繪,其余皆是這種遠比金銀珠寶更珍貴的記錄,用後世的術語說,這叫設計數據,是改進、研發最重要的東西。

這是《鍛造篇》,而在《山石篇》中,《魯公秘錄》記載了魯國迄今為止所發現的所有不同種類礦石,與對這些不同礦石所做過的測試使用。雖然命名的稱呼不同,但趙弘潤卻從其中找到了記憶中某些煉制鋼材合金的重要原材料。

當然,或許這些記錄仍不夠完善,但相信比起中原其余各國而言,魯國無疑是走在技術的最前沿。

不誇張地說,這也是底蘊,是魯國集無數工匠們所研究出來的工藝技術的底蘊,是魏國縱使有趙弘潤在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追趕超越的底蘊。

至於《器造篇》,那就更不得了,魯國的工匠們居然隱隱摸到了某些真理的門檻,粗略地明白了“摩擦力”、“重力”等概念——雖然那些魯國工匠們對這類真理所起的名詞並不與趙弘潤的記憶相符,並且,他們也不能理解這些“力”的存在基礎,因此將這些“力”歸於“神祇的規則”,亦或是“天地間的道理”,即“本該如此”的意思。

這些珍貴的文獻,讓趙弘潤覺得魏軍這半年多來的辛苦與犧牲果真是值得的,因為單憑魏國如今的技術基礎自行研究,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趕上魯國的水準。

要知道,技術水準可不單單只是打造幾輛投石車、改良幾輛連弩車,不懂原理、只懂得按照圖紙打造的工匠,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匠師。

因此,趙弘潤回到冶造局後所下達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盡快翻譯《魯公秘錄》,畢竟《魯公秘錄》內的記錄文字,單單魯國文字就有新、舊好幾種,偶爾還參雜著一些齊國的新舊文字,魏國的工匠們要學習這上面的知識,就必須先將其翻譯成魏國如今使用的小篆。

這可是一項不小的工程。

但是趙弘潤絲毫沒有代勞的意思。

平心而論,依他過目不忘的記憶力,記住齊魯兩國的新、舊文字,將其翻譯成魏國小篆,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但他並沒有那麽做。

因為他覺得,似記憶中某位蜀國丞相那種事必躬親的方式,只會使部下變得懶散、不求上進。

而記憶中的事實也證明,當那位蜀國丞相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後,得不到相應鍛煉的部下,幾乎沒有人能夠取代那位老丞相的位置,以至於蜀國後期人才凋零。

趙弘潤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

好吧,其實說到底,某位殿下還是想偷懶,畢竟整整二十幾輛馬車的《魯公秘錄》,他單憑一人要翻譯到什麽時候去?

啥事也別幹,整天到晚呆在冶造局翻譯《魯公秘錄》?

若什麽事都由他代勞,那還要冶造局那麽多人做什麽?

然而,冶造局的官員與工匠卻不知某位肅王殿下的陰險用心,對於翻譯《魯公秘錄》,他們是歡天喜地。

這也難怪,畢竟傳聞《魯公秘錄》乃是魯國的至寶,若不是趙弘潤的關系,他們這些魏國工匠,哪有機會取接觸這類奇書。

那些被提名加入翻譯組的官員與工匠們歡喜萬分,而那些沒有被提名的,則是滿臉怏怏。

甚至於,在聽說這件事後,就連在博浪沙與祥符港建造港口的官員與工匠們,亦恨不得托關系,處心積慮想擠入翻譯組,只為一睹為快《魯公秘錄》這等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