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違和感(一)

“……”

在大理寺監牢中那關押苑陵侯府家令酆貫的監牢內,肅王趙弘潤舉著火把,微皺著眉頭,看著墻壁上血書——那是酆貫在服毒自盡前寫下的認罪書。

“被擺了一道啊……”

微微吐了口氣,趙弘潤心中暗道。

而瞧著趙弘潤那不太好看的表情,大理寺卿正徐榮與少卿楊愈對視一眼,心中不禁湧起陣陣羞愧。

依他倆的才智,怎麽可能看不穿這件事背後的陰謀——酆貫這份在臨死前的認罪血書,雖看似是在指認苑陵侯酆叔,可實際上,卻是在陷害眼前這位肅王殿下。

而他們倆,一個是大理寺卿正,一個是大理寺少卿,此番非但使監犯死於獄中,更讓監犯在臨死前寫下混淆視聽、企圖誣陷肅王的血書,這是相當嚴重的瀆職。

當然,也正因為這樣,徐榮與楊愈才會在第一時間通知肅王趙弘潤。

“肅王殿下,您看這事……”

半晌後,見趙弘潤依舊一言不發,大理寺卿正徐榮面色尷尬地詢問道。

趙弘潤看了一眼酆貫的屍體,隨即又看了一眼墻壁上的血書,問道:“徐大人,這酆貫……在這兩日可曾見過什麽人?”

話音剛落,就見徐榮與楊愈背後轉出一個人,拱手抱拳回答道:“回稟肅王殿下,監犯這兩日只見過一撥探監之人,即苑陵侯的家仆。”

“苑陵侯酆叔的家仆?”

趙弘潤皺了皺眉,心下不覺有些咋舌。

“你是何人?”趙弘潤問道。

那人拱手回道:“末官乃大理寺獄丞金緒,拜見肅王殿下。”

“哦。”趙弘潤隨口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了這位大理寺獄丞幾眼。

不得不說,“大理寺獄丞”這個官職,在趙弘潤頗有些刺耳。

因為五年前他被吏部郎官羅文忠父子陷害的時候,就是“大理寺獄丞裴塏”假公濟私,派大理寺的公吏將他趙弘潤抓捕至大理寺官署內,企圖陷害他,只是當時羅文忠父子以及那個“大理寺獄丞裴塏”都沒想到,他趙弘潤竟然是堂堂皇子、王室貴胄。

後來羅文忠因“會試考場舞弊案”一事被問罪充軍後,那個“大理寺獄丞裴塏”,意識到情況不妙,當夜就卷帶細軟逃出了大梁。

當時趙弘潤手中並無多少人馬,見裴塏逃了,索性也就作罷了。

畢竟嚴格來說,那一任的大理寺獄丞裴塏雖然是羅文忠的幫兇,但若非此人貪婪看中了他趙弘潤當時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金鎖,發現了他堂堂皇子的身份,他趙弘潤很有可能無法安然無恙地離開大理寺。

出於這一點,趙弘潤在找不到裴塏的情況下,索性也就仍由他去了。

“肅王殿下?”

見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大理寺獄丞金緒表情有些不自然。

被此人喚了一聲,趙弘潤這才從回憶中回神過來,皺著眉頭看著酆貫的屍體。

在他看來,這會兒苑陵侯酆叔派人前來探監酆貫,那多半就只有一個目的,即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目的,讓酆貫服毒自盡。

也就是說,苑陵侯酆叔的確是有可能毒死酆貫的。

“但墻壁上的血書又作何解釋呢?”

趙弘潤皺眉瞧著墻上的血書不說話。

不可否認,酆貫的這份認罪血書,看似是在陷害其主苑陵侯酆叔,實則對後者極為有利;相反,他趙弘潤卻要陷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煩當中。

只是……

這真的是苑陵侯酆叔想出來的死間之策?

回想起當日在大梁府的堂上,當苑陵侯酆叔察覺到從小一起長大且相處了四十余年的家令酆貫背叛了他,當時苑陵侯酆叔那強烈的失望與失落,趙弘潤皆看在眼裏。

以當時那種狀態的苑陵侯酆叔,卻能在僅過一日後便平靜了情緒,並想出“死間”這種惡毒的計策?

要知道在趙弘潤看來,這不亞於苑陵侯酆叔在他自己的傷口上又抹了一把鹽。

正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倘若日後與他趙弘潤相處四十余年的宗衛有人背叛了他,他絕對不會在短短一日內就平靜心神,並設法毒死這名宗衛。他應該會更傾向於揭過此事,從此主仆二人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畢竟那是四十余年的交情。

當然,也不是說苑陵侯酆叔就沒有毒死酆貫的可能。

比如說,在苑陵侯酆叔仍在情緒化的時候,從旁有人教唆,使得苑陵侯酆叔心中的憤怒沖倒了四十余年的感情,在沒有思考過多的情況下,派人將酆貫害死。

這也是有可能的。

至於何人教唆,回想起當日在大梁府的堂上,當得知趙弘潤與苑陵侯一案並無關聯時,似戶牖侯孫牟、曲梁侯司馬頌等人皆露出了失望或遺憾的表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問題是,即便苑陵侯酆叔被人挑唆,要殺酆貫,他會傻到派自己的家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