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3章 鎮海平波(第2/2頁)

可這一雙雙眼裏,卻是冒著綠光,他們是狼,一群饑餓,四處覓食的狼!

……

每當這個時候,唐寅便會站在一處峭壁上,看著那峭壁之下翻滾的海浪!在望著遠處的海平面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詩人特有的惆悵。

教授完起兵騎馬的胡開山會攀爬至此處,特意來尋覓唐修撰,他總能將唐寅從這港灣附近找回來。

胡開山中氣十足地道:“唐修撰,該吃飯了。”

“噢。”唐寅應了一聲,沒有回頭。

他突然道:“老胡。”

“唐修撰……”

唐寅道:“這天地之大,真是超乎人的想象啊。”

胡開山便按著腰間的刀柄,挺拔的身子在這夕陽之下,落了一個巨大的人影,他擡頭,看著夕陽,感受著腳下陣陣浪花拍打著峭壁,口裏道:“嗯。”

“你會想念我的恩師嗎?”

“你說恩公?”

唐寅的儒杉,被海風吹得衣袂飄卷,他笑了笑,看了胡開山一眼。

胡開山咧嘴笑了:“自然會,我除了想娘們,就是想恩公了。”

唐寅像是突的被什麽觸到似的,目光突的顯得有些沉寂,搖頭,而後苦笑道:“我不會想我的妻子。”

唐寅的心底深處,似有無法揮去的痛苦記憶,他雖為才子,卻並不風流,他的妻子和他的感情,甚是寡淡!

唐寅擡眸,眼裏倒映著夕陽的余暉,而後道:“我成日在想,恩師……現在怎麽樣了。”

胡開山道:“你找個娘們,就不會想這麽多了。”

唐寅搖頭道:“我還想念一個人……”

胡開山道:“娘們?”

唐寅又搖頭:“我的至交好友,他也是恩師的弟子……”

“恩公不是只有五個門生嗎?你……還有王相公、歐陽相公……”

“那是恩師玩笑的,還有一個,他叫徐經,是我的至交好友,算起來,是我的師弟,恩師之所以一次次說他只有五個門生,別人不明白,不理解,但是我知道,其實是因為恩師很想念他。”

“……”胡開山沉默了,顯然他也無法理解。

“徐兄奉恩師之命出海,從他出海起,恩師就極少提起徐兄了,因為恩師知道,徐兄此去,實乃九死一生,怕是……再難活著回來,他已成了恩師心底深處的隱痛,你知道嗎?恩師越是不提他,便越說明恩師若是提起他,心會很疼……很疼……恩師對徐兄寄以厚望,我們師徒之間的情感,不是尋常人可以比擬的……”

說到這裏,唐寅閉上了眼,任海風吹拂他眼角的晶瑩淚水:“我也極少提徐兄,可我一次次夢到他,夢到他葬身在那萬裏碧波之下,夢見他很冷很冷,在那幽深的海底,即便為鬼,也受那寒冽之痛,我如恩師一樣,盡力不去想起這些,只願他依舊好好活著,可是……已兩年了……兩年過去,也依舊沒有他的音訊……想來……徐兄已經……誒……”

“或許這位徐兄弟,人在海外,已樂不思蜀了。”胡開山咧嘴笑了笑,想用這等半玩笑的話安慰唐寅。

唐寅搖頭道:“你不會明白,我了解徐兄,徐兄身上有許多短處,可他對恩師……卻不一樣的,無論他在哪裏,在天涯海角,只要他還能行走,哪怕還只是一息尚存,他也一定會回來,他不回來,就只有一種可能……”

可是說到這裏,唐寅顯然不願再往下說了,半晌後,苦笑著道:“走吧,我們回去吧,這裏風大。”

他轉身,身軀微微顫抖,遠處嗷嗷叫的水兵歡樂的呼叫聲,沒能使他面色舒展,他已是節制都督備倭衛的大明命官,不再是那個人們口口相傳的風流才子,也不是那個放浪形骸的唐解元,他不能縱聲大笑,也不能滔滔大哭,他只能繃著臉,使自己顯得更男人。

心性率直的胡開山卻是心裏堵得受不了:“難怪我在京時,總常見恩公在半夜的時候,一人在庭院裏看月亮,默默無聲,我還以為他是在想娘們,想不到……誒……”

唐寅裹了裹長衣,不使長衫被海風吹散,他背過身,徐徐要走下峭壁!突然……

胡開山身軀一震,大呼道:“船……快看!那裏有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