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時孟浪認小弟

“隨便定?好大的口氣,賭個頭高矮也行麽?”楊霖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一邊喝茶一邊調笑道。

少年被他的眼神氣的幾欲吐血,旁邊的眾人卻一起哄笑起來,讓氣氛更加歡快。

楊霖不是為了戲耍這個少年,他早就想揚名,這個少年是撞到槍口上來了。大宋揚名最好的手段,就是一首絕妙的詩詞,讓足夠分量的花魁行首來傳唱。

這個時代的科舉,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名氣十分重要。要知道殿試類似於面試,你要是殿試的時候已經名滿天下,印象分上就會高出不少。

少年身後的白面仆從已經聽不下去了,就跟誰刨了他們的祖墳一樣,尖聲罵道:“你這廝忒也可恨!”

李蕓娘多少知道些少年身份,來頭大的嚇人,趕忙圓場道:“恕奴多嘴,兩位都是風流才子,何不以詩詞論高低。”

楊霖趕緊說道:“那就這樣吧,不知道兄台可擅長此道?”

這句話撓到了少年癢處,他們一家子本職工作沒一個幹得好的,卻個個是文體雙開花的行家。

“哼,就憑你?”

楊霖也不好和一個胡子都沒長出來的少年置氣,站起身來一甩衣袖,背著手說道:“取筆墨來。”

比鬥詩詞是書生們最愛看的熱鬧,清音閣中也不缺少文房四寶,很快就有人捧著筆墨鋪在桌上伺候。

少年自視甚高,兩個隨從彎腰磨墨潤筆,楊霖這邊一個姑娘幫他按住宣紙,已經開始了。

“我等今日在此,正為了明年春闈考試,我就以此為題好了。”

秦檜等人哄然叫好,也只是為了給他撐撐場面,他們都知道楊文淵文章寫得好,詩詞不甚擅長,充其量是中規中矩。

楊霖仔細思考一陣,提筆寫道:

我欲北上也!笑他朝、功名易取,情懷何似?

縱使文章驚海內,紙上蒼生而已。

似春水、幹卿何事?

暮雨忽來鴻雁杳,莽關山、一派秋聲裏。催客去,去如水。

華年心緒從頭理,也何聊、看潮走馬,廣陵吳市。

願得黃金三百萬,交盡美人名士。

更結盡、燕地漢兒。

來歲汴梁春事早,勸杏花、斷莫相思死。木葉怨,罷論起。

少年還在沉思,這邊寫完周圍的書生美人兒已經開始叫好,少年不相信他這麽快就寫完了,心緒有些不定,提這筆走過來觀瞧。瞧著瞧著不自覺讀出聲來,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敬畏,這個蔫壞的書生,竟然有這等家國情懷麽?

少年也無心繼續比試,光這份落筆成詞的才思自己就已經輸了,他冷哼一聲說道:“功名易取,情懷何似?口氣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份本領。”

秦檜得意揚揚,搖頭晃腦地說道:“好教你得知,眼前這位正是咱們揚州的府試解元。”

少年又哼了一聲:“算你贏了,我們走。”

楊霖笑著招手:“哼哼兄,請留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少年回頭愣了一下,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捂著肚子說道:“你可是真要我喊你一聲大哥?”

“願賭服輸,不是天經地義麽?”楊霖賤笑著說道,不知道為啥,一看見這個俊俏的過分的小白臉,他就想捉弄一番。

少年眉毛一彎,嘴角一勾,笑道:“這可是你自找的,你聽好了,我叫趙偲,來自汴梁。”說完彎腰抱拳,叫了一聲:“大哥,小弟這廂有禮了。”

“乖……記住,大哥叫楊霖,楊霖的楊,楊霖的霖,以後有人欺負你就報我的名號。”

趙偲身後兩個老奴氣的渾身哆嗦,擼起袖子就要上來拼命:“老奴跟你拼了!”

趙偲擺了擺手,攔住兩個忠仆,說道:“我們走。”

兩個老仆還不甘心,恨恨地瞪了眾人一眼,這才跟在趙偲後面溜溜地走了。

楊霖沒有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坐定之後笑道:“這個趙四還不錯,沒有撕破臉皮,至少輸得起。”

一群人渾然沒有把這個“趙四”放在眼裏,享受著得勝之後的快樂,比剛來時還要開心。

秦檜更是手舞足蹈,高聲唱起了剛才楊霖做的詞。

房外突然響起一個悅耳的女聲:“縱使文章驚海內,紙上蒼生而已……公子好志向。”

兩個丫鬟挑開門簾,一位麗人輕移蓮步,抱琴而入,眾人擡目望去,見此女端的是美艷,一襲淡藍色衫子,兩彎似蹙非蹙的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若不是早知道此是清音閣,非被人當成是大家閨秀不可。

少女進來之後,落落大方地行了個禮:“凝兒見過諸位公子。”

這些書生也不托大,到這裏來就是圖個開心,等閑把這些青樓魁首捧在天上也是常規操作,竟然一齊起身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