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將軍夜戰挽時危

怒江西側,水勢平緩,上遊的冰川還未解凍。

幾只戰馬,在河邊飲水,還有零星的宋兵取水生火做飯。

王黼下令撤回鐵橋城,等待援兵,留下一支不屬於禁軍的廂兵殿後。

這一夥幾乎可以說是被放棄的廂兵,他們的主將便是在征繳方臘時候立下些許功勞的湖州張叔夜。

就在今天,王黼的大部隊又被吐蕃多彌部追擊,張叔夜率兵抵抗一陣,王黼順勢讓他殿後,渾然是把這個還有膽魄作戰的將領,當做殿後的炮灰。

突然,來了個將佐一腳踢在他們的屁股上,低聲道:“去準備一番,今晚反擊。”

與此同時,軍營中每一個人,包括夥頭兵和運送民夫,都被提醒做好準備。

幾天以來被人追著殺,從怒江上遊追到中遊,復仇的情緒早就彌漫在宋營當中。

兵將殊死一戰的情緒高漲,但是主帥王黼,卻是個從未打過仗的。

他是靠著拍梁師成的馬匹上位,最擅長的是諂媚皇帝和他的恩父,見識過一次屍橫遍野的慘敗,已經被徹底嚇破了膽。

他現在只想退到羊宜咩城,然後回到汴梁,再也不踏足戰場一步。

天色慢慢黑了下去,遠處戰場上的搏殺也終於告一段落,幾十個蕃兵提著刀在屍堆來回走動,時不時的向看上去還算完整的屍體踢上兩腳,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死了。只要聽到一點呻吟之聲,他們便會走過去,分辨清楚身份,一旦確認了不是自家人,便擡手補上一刀。

在他們旁邊的戰馬上,全都裝滿了搶來的財物,幾乎壓垮了他們戰馬的腰。

沒有人騎在馬上,因為上面已經沒有了空位,宋軍的屍體一個個扒得精光,砍下頭顱,把殘軀丟進怒江。

就算是普通的棉布衣服,在他們看來也是極好的收獲,吐蕃百年的混戰,讓他們窮的叮當響。

“快點清掃,不一會還要去攻打西側的宋人。”有個吐蕃頭人高聲叫道,聲音裏充滿了劫掠的興奮。

這句話果然有用,打掃戰場的效率就令人吃驚的變得飛快,戰場上的屍體飛速的減少著。

突然,在他們一側,出現一支白檐紅纓的宋軍。

這些人幽幽地靠上前來,目光中閃動著復仇的怒火,主將一聲令下,千余人拔刀上前,和這支清掃戰場而落單的吐蕃人纏鬥廝殺起來。

吐蕃人還以為宋軍大部隊回襲,每個人都不防備,哪裏料到這些人只是宋軍的一隊小股人馬。

張叔夜遠遠的躲在戰團之外,為防流箭,他下了馬,靠在一棵大樹邊。

並不是說張叔夜貪生怕死,他自己並不是武將出身,若是不小心死了,對於麾下的將士來說,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很快,開戰以來不可一世的吐蕃人,根本摸不到自己的武器。

他們忙著清掃戰場,滿地都是他們眼中的寶貝,恨不得自己多長幾只手,怎麽可能還帶著武器。

戰馬也失去了作用,倉促間就算他們舍得,也沒法把沉甸甸的財物卸下馬背。

偶爾有幾個撿到武器的蕃兵,奮力抵抗也擋不住復仇的宋軍。

張叔夜下令宋軍在外圍點起一個個火把,插在地上,一團團火焰在閃動。盡管只是虛張聲勢,但看上去卻是鋪天蓋地,比天上的星星還多。

蕃兵環顧四周,頓時嚇得肝膽俱裂,只想著逃命的多,敢於反抗的少。

不久之後,反抗終於被撲滅,幾百個蕃兵扔下武器請降。

宋軍押著一個光禿禿腦袋的蕃僧來到張叔夜所在的樹下,張叔夜看了老賊禿兩眼,慢慢開口說道:“你們有多少人馬,去到了什麽地方?”

老賊禿半躬下身子,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卻是個懂漢語的。

不管在哪個番邦,往往只有高階的貴族才會精通漢語,這個禿驢顯然職位不低。

“這位宋將主,貧僧平素裏只是吃齋禮佛,哪裏知道什麽軍機大事。今次跟領主來青渭,也是想勸他少做殺孽,防著死後下了地獄。”

張叔夜冷笑一聲,對於這番話他連一個字都不信,和王黼不同,自從知道朝廷要攻打吐蕃,他便仔細探究過吐蕃的國情。

在眼前的彌如部中,所謂的領主就是他們寺院之主,這個蕃僧百分百是一個蕃將。

“本官不是吐蕃人,也不信釋法佛學。自幼承襲聖人之學,大宋進士及第,你若是再敢冥頑不靈,本官不介意手下兒郎們多殺一個賊禿。”

蕃僧有些怒意,畢竟在吐蕃很多部落,僧人的身份就是他們高貴的象征,眼前的宋將竟然敢對佛不敬:“阿彌陀佛,宋人,你可知道禮佛不敬是要入畜生道,受幾世輪回之苦的。”

張叔夜冷笑一聲,神色一寒道:“拖下去,拴在馬後,隨我們奔回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