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4章 一個就夠了(第2/3頁)

“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鹹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序!”

刻在石頭上,就像大秦的國運和信譽,永不枯朽!

但盛極必衰,很快,第一次南征以失敗告終的消息傳來,始皇帝怒,一意孤行,拜黑夫為昌南侯,又強使之為主將,兩年之內,必克百越!

那大概是大秦財政和國事徹底墜入深淵的開始。

而“黎庶無繇”的承諾,也再無人提起。

但扶蘇還記得,天下人也期盼著,這一期待,早就刻在了他們心中:

“天地之養也一,登高不可以為長,居下不可以為短。君獨為萬乘之主,以苦一國之民,以養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許也。”

“無盛鶴列於麗譙之間,無徒驥於錙壇之宮,偃兵休戰。”

這是徐無鬼的主題,也是刻在扶蘇等人心中的期盼。

當自上而下的改變被堵死,自然就有人開始自下而上。

南征開始了,達成了南盡百戶的野望,卻未得到公正的待遇,最後,這支南征軍又掉過頭,掀起了讓故秦崩塌的戰爭。

在扶蘇眼中,戍卒、燕人、趙人揭竿而起,為自己而戰並無什麽不對之處。

但動機的正義,不代表行為的正當,他們對天下的破壞,已遠勝於以“苛暴”而聞名的秦吏十倍。

蒼生在哭號,得有人站出來重建秩序。

扶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人。

又能做到哪一步。

他只知道,這些混亂與自己有關,他有責任去力挽狂瀾。

在達成天下人黎庶無繇和願景前,得先掃平亂相,將大秦已走過的征程,再走一遍!

“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無罪,庶心鹹服……”

好在,這一戰,便能抵定燕地局勢了,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上千人戰死,數縣化作丘墟。

以及扶蘇臉上被流矢劃開的一道深深傷痕。

但當扶蘇率領眾人,登上碣石城外的山崗,但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眼前的景致如他記憶之中一樣醉人:遠處刻石的海岸,滿是風化巖石和凹凸峰壁的懸崖、下面的大海在巨石腳下,如同無休的野獸一般咆哮不安、無邊無際的天空與雲彩、以及滿是秋色的樹林,成群結隊的灰羽海鷗在明凈的海岸上鳴叫。

而十裏外的港口處,因為防波堤和海灣的緣故,顯得更加平靜的津港,擠滿了狹長的大船。

就好像戰爭尚未影響碣石,燕齊商賈在此繁盛貿易。

又好像四年前,扶蘇與黑夫從海東遠征歸來的那一幕——只是這回,船只不是進港,而是在裝滿臧荼手下的殘兵敗卒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扶蘇知道,如此規模龐大的艦隊,只可能來自一個地方。

五年前,方士和工匠共同努力下,航海革命在膠東爆發,從海圖到羅盤的發展,到新的操舵系統和船舶設計,這讓膠東的船舶,可以憑借季風的幫助,短暫脫離海岸線,在海浪不那麽大的少海(渤海)內航行。

更大更適應大海的船只也被造了出來,主要靠風帆航行,進出港口和逆流航行時用槳,需要200多名船員,包括180名有戰鬥力的槳手和20名弩手,並可裝載同量數量的人。

曾幾何時,扶蘇曾坐在類似的船艙裏,而現在,卻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將即將被圍殲的敵人運走……

桅杆上打著白旗,船上的人穿著白衣,裝作是投機的商賈,可扶蘇很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

“陳平。”

扶蘇摸著左臉頰的傷痕,苦笑著搖頭:“真是處處與我為難啊。”

盡管都打著“秦”的旗號,但在這亂世裏,誰能分得清誰是自己的朋友,誰是自己的敵人?

……

而在一艘駛離碣石港的船上,一身白袍的陳平站在船尾,望著漸漸遠去的海岸。

他通過膠東商賈,以貿易、賄賂、遊說來構建的包圍網並不成功,代國和趙國盡管與燕國結盟,但卻在忙活各自的事。

以燕一國之力對抗扶蘇,也並非不可,但因其秩序之混亂,大王之無能,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在冥冥之中有只暗暗幫助扶蘇的手,燕人最終功敗垂成。

這場失敗竟使得,膠東不得不親自下場,動用珍貴的船舶,來運載一群殘兵敗將。

陳平沒有去見臧荼,這個滿身濕漉的無地之王,何足道哉,不過是在這場天下大棋中,一枚小小棋子,陳平能將他從絕境裏拎出來,下一刻,也能毫不猶豫地拋出去。

陳平已得知武忠侯攻破武關的消息,天下大勢雖已抵定,但他很清楚,自己必須在邊角的博弈中贏!

“郡守,是向西航麽?”

船隊的指揮前來詢問,這群燕人驚魂失魄,是不是該送他們回漁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