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路艱辛

“單子已經送來了。”

周逢吉走了過來,面色灰敗,不過相比昨天的精神崩潰還是好的多,他舉著一張單子,說道:“今天譚總甲送來的。”周逢吉將單子遞給張瀚,苦笑道:“加起來全部市價三萬左右,他們按官價給,只開了五千多兩銀子,這一樣咱們就得賠兩萬五,還得準備一萬五賄賂上到參將和清軍廳上下,那五千也鐵定拿不到,算算正好賠的幹幹凈凈還不夠。除了咱們是行頭,其余各家都是生意很小,榨幹了他們也拿不到一萬,咱們還得有這本事去做這樣的事才行……”

周逢吉臉上似哭似笑,他已經徹底不抱希望了。

總額度看著才三萬,官價才算五千,還是十幾家鋪行一起完納,可總額是著落在行頭身上,這壓力就大了。

別家鋪行肯定是實力遠不如行頭,加在一起也湊不出多少銀子來,還得和裕升把他們逼到破產才行,而且和買銀子肯定拿不到,還得大捧的銀子拿出來賄賂清軍廳上下,不然的話,送一次貨說一次不合格,或是幹脆說你怠慢公事,枷到清軍廳外枷號示眾,再不然打一通板子,一年時間,其中苦楚無數,這些事都是各人親眼得見,一時間所有人都面色如土,常氏兩眼一紅,不是怕兒子出門不吉利,恐怕又要哭出聲來。

只有兩個喇虎是一臉無所謂,他們都是貧門小戶出身,甚至可能是孤兒,反正不是正常家族出身,這年頭不是說死了父母就沒有人管的,強力的宗族會對家族每個子弟負責,管吃管住或是強行過繼,一定要養大成人,如果遇到不爭氣的子弟,家法伺候,甚至直接打死沉塘也是有的,不能拿後世的經驗來套大明現在的情形。

“娘,我走了。”

張瀚沒有多說,這單子是預料之中的事,歷次都是這樣,到了大門前,拜別母親,翻身上馬後,又向周逢吉拱手道:“周叔,這陣子店裏的事情就靠你多張羅了。”

“份內之事。”周逢吉勉強穩著道:“店裏少東不必擔心,最少這陣子不會出什麽麻煩,這一點我還是能打包票的。”

“成,那我就走了。”

張瀚和梁宏等人均是上了馬,各人的包裹也捆在馬身上,這年月出門能全部騎馬的也是少有,除了張瀚和梁宏的馬是張府自有的外,另外兩匹卻是在騾馬行裏租的,看到四人一起出行,把守的兵士倒也沒有來阻攔,只要張家在,金銀細軟房契地契還有和裕升在,也就不怕張瀚不回來。

真要幾個人就這般走了,自也是由他,畢竟和買又不是犯罪,沒有道理看著人不準出門。

“老劉家出事了。”

將行欲行之時,巷口那裏傳來叫聲,接著是各種呼喊聲,不少人從家裏跑出來,趕到巷口去看熱鬧。

老劉家是去年的行頭,怎麽也沒有完成數額,被催逼壓迫甚慘,去年家主老劉頭已經仰藥自盡了,不料還是在這年尾時出了事。

“去看看。”

張瀚打馬先行,回頭吩咐道:“張春閉了門戶,沒事不準出門。”

張春答應著,趕緊閉了府門,張瀚看著門戶緊閉,這才放下心來,打馬前行。

劉家那裏已經擠滿了人,總甲和百戶官都趕了來,還有衙役仵作也趕了來,劉家人的屍身被簡單驗看之後就擡了出來,一家七口全部上吊自殺,家裏人已經死絕了,這些官吏也不知如何處理,就站在劉家門前等著後命,估計也是多數送到堡外的化人場,燒化了事了。

“慘,真慘……”

梁宏面色十分難看,連兩個喇虎也面露同情,畢竟人心是肉長的,這般慘事發生在眼前,能無動於衷的畢竟是少數了。

“聽說劉家是行頭數額未完,清軍廳還在催促,家產敗光,還倒欠了人不少,無奈之下只能走這一條路。”

“這事情落在誰家頭上,不是這個下場也差不多。”

“唉,聽說新行頭是定了和裕升張家?”

“是啊,張家平安了幾十年,終於禍事臨頭。”

“鋪行之事也罷了,當了行頭可是……”

說話的人,終於一扭頭看到了騎馬在一旁的張瀚。

眾人臉上都有些尷尬,自然也免不了同情。

在場的十有九個都是商戶,有正經市籍在身的買賣人,少數是這個軍堡的原住民,也就是軍戶,不過現在多半也是和各家商戶有關,所謂兔死狐悲,眾人原本就同情老劉家的遭遇,再又看到新被點了行頭的張家少東,十五六歲的年紀就在這臘月初的大寒天氣騎馬出門,不問可知,必定是出堡去找強援求救,各人不好多說什麽,只是一個個向張瀚這個少年人拱了拱手,一切就盡在不言中了。

張瀚一行人就此直奔東門,新平堡只有兩個門,北門為新遠門,東門拱化門,整個軍堡方廣三裏有奇接近四裏,是一個中心堡,遠比普通的小型軍堡要大的多,比一般的縣城要小些,這般面積才能住下過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