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跪祠堂

“事情倒是不大。”張學曾嘆道:“若你們這一支當年沒有和族裏鬧翻,這只是一件小事,咱蒲州張家雖然沒有鳳磐公在時那麽顯赫,卻也不是一般人家,一個參將和清軍廳同知這樣的佐雜官想對付咱,那是笑話。京裏你還有個叔公當小京卿,地方上還有幾個叔父輩是府縣正印,隨便找上一位,一封書信過去,這事也就算解決了。然而這事,沒有二太爺首肯,你是絕然辦不成的。”

“二太爺,還在記恨當年的事麽?”

“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誰能說的清楚?”張學曾一邊引著張瀚等人往大本堂走,一邊感慨道:“當初可能是家族公事上起了爭執,後來就是意氣之爭,再下來就是兄弟情誼也蕩然無存了吧。”

“三叔公可知道為了何事?”

“應該是為了海貿的事。”張學曾倒還真是包打聽,笑道:“可能你不知道,嘉靖到隆慶,再到萬歷年間,朝廷有過海運和漕運之爭,後來海運雖廢,海貿卻是放開,大為興盛,咱家在揚州也有生意,當年你祖父力爭族中投入重金,派人到南京去參與海貿之事,二太爺卻不同意此事,後來兄弟二人就是因著此事翻臉成仇了。”

張瀚一陣默然。

想不到自己祖父還有這般遠見和眼光,可惜蒲州張家這樣在山西根深蒂固的家族很難下這種決心,待此時倒是有不少山西鹽商轉為海商,可惜在海上勢力是怎麽也不能和江南還有福建廣州比了。

明末時,唯一有機會以海商身份席卷天下的就是福建人鄭芝龍,他的兒子鄭成功都差著火候,艦船過千艘,在南洋確定貿易規則,在台灣建立勢力,有半個福建,私兵十余萬,資財過千萬,這樣的實力,不在南明朝廷之下,可惜鄭芝龍越老膽越小,半世英雄,到了成了狗熊。

張瀚不禁遙想,如果自己祖父真的被支持到江南經營海商之事,現在又是如何?

“總之,此事很難。”張學曾看看張瀚,說道:“恐怕你會無功而返。可惜我的身份只是秀才,若我是舉人,這事我就順手幫你做了。”

“多謝三叔公有心。”張瀚也知此事極難,還是道:“事在人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二太爺會幫我們的。”

……

張瀚的打算完全落了空。

準備了一肚皮的說詞沒用上,打算執禮甚恭,叫張輦太爺找回面子的想法也沒辦法實現,帖子投進去後,裏頭原帖奉還,張輦壓根就不見他。

張學曾代張瀚進去,結果被張輦罵了出來,也是鬧了個灰頭土臉,最終滿臉沒趣的走了。

梁宏和梁興楊秋三人蹲在大門前,幾天奔波各人都累了,坐在墻根曬太陽等消息,待看到張瀚連門也進不去,梁興和楊秋臉上顯露出怒氣,梁宏勸道:“幾十年的恩怨,也沒這麽容易了結,咱們托那個三叔公多請一些人說情就是。”

張瀚咬著牙,搖頭道:“這樣耽擱時間太久,也未必有用。”

張輦看來是脾氣十分固執的人,要不然當年親兄弟也不至於反目成仇,現在年紀大了,還是張四維這一支的尊長,族中地位很高,想勸服這樣的固執老頭,正常的辦法看來是行不通了。

梁宏等人都在等著張瀚的決斷,到底是等下去,用水磨功夫試試看,還是再試試別的辦法,總之這事別人拿不出什麽主張來,也不可能替張瀚做主。

張瀚低頭沉思了一會,他遇到大事向來不慌亂,看似果決,但在下決定之前都是前思後想,並不冒失,而一旦下定決心就百折不回。

家中尚被圍著,可想而知清軍廳那些胥吏不會這麽放著張家不管,種種手段必定會使上,商號那邊剛剛有點起色,一旦這消息傳揚開,張瀚這個少東又不在,店裏人心一散,生意必定大受影響。

短時間內影響不大,時間久了,和裕升就完了。

這個店鋪是他安身立命,大展宏圖的基礎,怎麽能就這樣完了?

張瀚看看梁宏,眼中滿是寒光:“既然這大太爺不吃軟的,那麽只能來硬的了。”

“來硬的?”梁宏一驚,勸道:“少東主你可別犯糊塗,咱這幾個人在這裏能做什麽事?”

梁興和楊秋倒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們這些喇虎不怕惹事,只有有利可圖,天天惹事打架也無妨。

“當然不是打進門去,還沒到那一步……三櫃你想差了。”

張瀚定了主張,臉上神色倒是輕松的多,當下將自己盤算向梁宏等人一五一十說了,梁宏等人聽的只是點頭,看向張瀚的眼光也是變的大為不同。

待張瀚一人先走後,梁興向著梁宏道:“老叔,俺們這種只會掄拳頭的人,遇到你們少東這樣的,稍不小心就連骨頭渣子也不剩了。”

梁宏道:“少東骨子裏是寬厚人,你們看他在店裏行事就知道了。”